翁聆箫的听力极佳,已经听见周围有人在活动。她立刻离开了这个院子,回到奉先殿,将旁边准备的灯油泼在幔帐之上,抬手将两盏长明灯推翻,又从后窗翻了出去。

    奉先殿起火,这可是惊天的大事。皇族的先祖不容亵渎,立刻有人敲起铜锣,被惊醒的太监宫女纷纷过来救火。一片大乱中,翁聆箫趁乱逃出了皇宫。

    她一口气跑出去好远,等她停下来抬头看时,面前是一座桥。明月当空,照得河水光粼粼的。

    她坐在桥栏杆上,想到陈公公的话,褫夺封号,死后被秘密处理了,这就是她的生母,竟然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她在冷宫出生,在冷宫成长,但是她对于自己儿时的经历记得并不是很清楚,总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可是又记不太清。

    为什么她的父亲要对母亲这样绝情?难道只是因为在帝王之家吗?阿姨肖长语对她说过,帝王家会有很多的无可奈何,并不是寻常人看起来的那般花团锦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阿姨只想做个普通人,并不想做女帝。

    呜呜咽咽的箫声,如慕如诉,催人断肠。

    皇宫里连续两次进来人,尤其是第二次还死了个太监,皇帝大怒,下旨彻查,京城里一时风声鹤唳。因有奉先殿小太监的口供,巡城兵专门查找客栈里近日外来的年轻女孩子。翁聆箫皱眉,没有把那个小太监灭口倒是自己疏忽了。

    为了减低自己的危险性,她找了一家乐馆毛遂自荐。以她的技艺自然被奉为上宾,就算有官兵盘问,乐馆老板也会帮忙遮掩的。安定下来的翁聆箫还是在盘算应该找谁去询问生母所在,人没了,尸体在哪?牌位在哪?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是要有个念想的。

    乐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就是晚上。华灯初上时,馆中陆陆续续进来很多客人,有男有女,都是赏乐之人。

    翁聆箫穿着湖蓝衣裙,这是老板准备的演出服装,她摆弄着手里的琵琶。虽然她在琵琶上的天赋有限,可那是相对于她师父闻弦歌和师姐顾离来说,对于寻常人来说,她的琵琶技艺已经不可多得。

    下山这么多天,她渐渐明白为什么书院的夫子们坚持让入室弟子下山历练,多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她们才会对自身的能耐有个正确的了解。

    在书院里,她们对比的都是其他师姐妹,就比如她自己,和师姐们一比总觉得自己差得不行,一点自信都没有。可是放到江湖里,不说那些不会武功的,就是她这一路上遇到的武林中人,武功都是平平,这让她有了不少自信。

    乐器也一样,她总觉得自己不行,那是和顾离比,可是和这乐馆里其他的姑娘一比,她觉得自己还算好的。她想起下山前肖长语的话,别和师姐们比。确实啊,不要和师姐们比,她就是优秀的。

    绣户夜攒红烛市,舞衣晴曳碧天霞。

    乐馆里三首曲罢,正是最热闹之时,翁聆箫面带轻纱,手抱琵琶而出。场中红纱掩映下,连她的身形都若隐若现。琵琶弦动,奏的是关山别情,缭乱边愁,弹到紧急处,是碎金裂石之声,让人听得心惊胆战。满堂喝彩中,翁聆箫又弹起第二首曲子。

    渊国有一首妇孺皆知的民间小调《采桑曲》,翁聆箫用琵琶弹奏,声声叮咚,如泉水飞瀑,别有一番韵味。

    掌声歇,弦音动,第三首是《无归》。这是一首咏叹和亲公主的曲子,和亲他国,至此无归。据说当年昭君就是抱着琵琶出塞,后世人基于此才写了这首《无归》琵琶曲。声似弹舌,愁如边塞月,便是寻常人听了都要皱眉,只觉得声声悲,弦弦泪,更别说那些背井离乡的羁旅之人。

    此曲终了,却无人喝彩,在场众人全都沉浸在曲中,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翁聆箫回到后台,雷鸣般的掌声才响起,山呼海啸一般。

    乐馆的老板贤叔笑得不行,知道自己这次是捞到宝贝了。“聆儿,好本事!你在我这里好好干,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提出来。”

    翁聆箫点点头,“贤叔,之前说好了,我只弹曲子,不见外人的。”

    “没问题!”贤叔十分爽快,还招呼负责姑娘们起居的明姑格外照顾翁聆箫,不要怠慢了。

    翁聆箫在京城的一炮而红是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她只是暂时借此躲避,并不想借此出名,她要名声有什么用呢?为了避免麻烦,她还是要再次进入皇宫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