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椿树胡同30号。

    一栋简陋的四合院,这就是辜鸿铭晚年居住的地方。

    法国医生取下注射器的针头,小心放进铁盒里,遗憾地说:“辜先生,我实在无能为力,这是最后一针了。”

    “医生,我父亲到底什么病啊?”辜守庸担忧地问。

    法国医生道:“最初只是普通的感冒,不过现在已经转为肺炎了。”

    辜守庸顿时气愤无比,喝问道:“你是什么庸医?吃了你的药,打了你的针,不但人没见好,病情还越来越重了!”

    “辜先生年纪太大,身体机能已经退化。就算没有这次感冒,恐怕也……”法国医生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

    辜守庸仿佛浑身都没了力气,低声说道:“真没办法了?”

    “咳咳咳……”

    床上的辜鸿铭连声咳嗽,睁眼说道:“人终有一死,早死晚死而已,何必哭丧着脸?来,乖儿,给你爹笑一个!”

    辜守庸咧嘴欲笑,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没出息,”辜鸿铭数落道,“滚你的去吧,该干嘛干嘛,老子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辜守庸哪敢离开半步,被父亲又呵斥了几句,他才说:“我去拍电报,把能以、文锦他们都叫回来。”

    辜鸿铭立即喝止:“不许去,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我死就死了,不要耽误了儿孙。”

    “那我去帮你煎中药。”

    辜守庸寻了个借口,立即跑去电报局通知自己的儿女,让他们赶紧来北平尽最后的笑道。

    等辜守庸从外边回来,却见父亲正躺在床上艰难看书,他把佣人叫来大声呵斥:“老爷都病成这样了,你们还让他看书?谁拿的书?”

    “是……是北大的一个教授。”佣人回答说。

    “咳咳,”辜鸿铭虚弱地发出声音,“守庸,过来,帮我念念。我头昏眼花,看不真切。”

    辜守庸都快哭了,劝道:“父亲,你安心养病吧,等病好了再看书。”

    辜鸿铭道:“对我来说,书才是良药。快念!”

    辜守庸抹着眼泪,从父亲手里接过那本书,只见书名叫《枪炮、细菌与钢铁》,他立即翻开朗读起来:“前言辜先生的问题。对于世界上不同地区的各民族来说……”

    辜鸿铭一直在发烧,脑袋昏昏沉沉。但此时此刻,却瞬间恢复了清明,他闭上眼睛,仔细聆听着儿子朗读,居然连续几个小时没有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