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于门口遇着唐夫人之后,梅津在府上便时常别唐夫人挑错处。梅津心中自是知道,唐夫人是见着自己不顺眼,却又碍于面子与礼法,没法直接将自己赶走。只能挑剔些,已解她心中那股自己挡了唐圆圆青云路的怨气。

    但纵然唐夫人万般纠错,梅津也付之一笑。近日来她去布庄挑选了些新布,想着为魏越做一件夏衫。

    如今虽是孟春三月,春寒料峭。但江南的春日向来是短的,几场大雨过后,天气便会眼见着燥热起来。

    而凭着梅津的那点手艺,想为魏越做件合身时新又精致的衣衫,必得费些心思。亲手制衣本就耗时,况且梅津日日都在向府上绣娘请教。

    边学边做,费时费力。自然得早些备着。

    这日,梅津正坐在窗边,借着天光一针一线地制衣。下针时,梅津不由得便会想到,夏日时魏越穿上这件衣裳的样子。

    从选布,到学样式,再到针线,每一样都是她亲自做了的。

    月牙捧着一束刚剪下来的桃枝,新枝上点点缀着半开的粉嫩桃花,花间枕着几根细长的新叶,娇俏可人。

    “姑娘,院子里的桃花新开了,我剪了几支回来给你插瓶。看着赏心悦目的!”她将前些日子插瓶里的大束辛夷花换了出去。这辛夷花一开便是大瓣大瓣的,高高悬与枝头,上次还是望湖去剪了几支过来,给她插瓶。

    如今没了几日,竟凋零完了。

    “这桃花真好看啊!”梅津放下针线,跑来看这新绽放的桃花,上面仍带着些露水。恰好,她为魏越缝制的新衣上,也于衣袂处绣了一支惟妙惟肖,姿态妍丽的桃枝。上面唯有一朵桃花,一片细叶。

    月牙坐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拈了一块点心。春困秋乏,便是她如今这懒散样子了:“清明将近了,你上次说的想回乡去为父亲扫墓,你可同公子说了?”

    梅津摇摇头:“今日正要去说了。”

    “听我母亲说,公子的事你都知晓了?”这是月牙冬日时被阻止了,没有继续说下去的。今日她出门时提到了清明节,梅津要回乡一时。

    正同母亲商量着是否要同梅津一起去,母亲便说这不着急,因为到时公子也可能跟着梅津一同去。

    绕着绕着,便也把张妈告诉了梅津的话,同月牙说了。

    月牙不曾想,原来当年救下公子的竟是梅津的父亲。

    “是。”

    “那清明,应当公子也会同你一起去。公子,挺叫人心疼的。其实我没想到,你也如此叫人心疼。梅大人不在的那些日子,你在表哥家里,过得很不好么?”月牙惆怅地拨弄桃花,软软的花瓣触到手上,柔弱无感。又感觉稍一用力,这花瓣便会落下了。

    对于这个问题,梅津只略微回答了一些。

    人言这种东西,说出来的一瞬间便会带上主观想法。她不愿靠着一张嘴,美化自己的委屈,博取月牙同情或是贬低他人。但也绝不会因说出来了,过去的伤痛便减缓了。

    恩怨是非,她分得清。

    她算不上以德报怨之人,过往的委屈至今都纠结于心,她想以后也会。但她不会时时带着这些委屈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