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费听苍颐哐的一下坐起身,瞬间滚到了床下。他大口喘着粗气,眼前是南宫昭中箭的画面,他极力拦了却没有办法,那只银箭迅速地刺入南宫昭心口,和自己当年一样。

    “主将,您怎么了,卑职在帐外。”

    费听苍颐抬眼看了看营帐,扶着脑袋十分诧异:“呃…我不是在横眉山吗?”说着他坐起身来,看向自己胸口,那道狠戾的伤痕还在,惨烈的血色,平静的待着他的左胸处。上一世那道箭伤也在,费听苍颐回忆着之前,他弥补了过数遗憾,三川他明明已经暗中检查过了,横眉山也并没有跌了前世的跟头,可南宫昭却还是死在了两世相同的时间点上,为什么…..

    “进来!”

    “卑职在。”

    “现在是那年?”

    牙官愣了愣:“啊?现在是弘庆四年呐,将军您怎么受伤了!”

    费听苍颐推开上前的人,遂而痛苦地捂着头,难道是做了个梦?可为什么那么真实,他还记得几个时辰前,记得南宫昭送过来的银子,这次分明不是从头再来啊…真是个梦?又为什么会出现梦里的伤疤,费听苍颐盯着胸前,颦眉叹了口气。

    今日远秦府进进出出地很是热闹,南宫昭被渭州知州喊来了州衙内,可坐定喝了三盅茶,还是不见这位陈知州的身影。一旁亲自斟茶的邱知县望着南宫昭的眉头也不明忧心起来,这传闻里互相看不对眼的两位主难得今日会面,可知州大老爷来得真是够慢地,他在这里左右也不知该劝个什么消火。本想着借此攀个靠山,别到时候知州大人还冠个怠慢之罪给他,那实属太冤了。

    南宫昭不晓得身边战战兢兢的邱衡在胡思什么,只是无聊仰脸梁顶,想借此考虑考虑军中招新一事,但脑袋从他睡醒开始就浑浑噩噩的,根本放不进任何东西。南宫昭不晓得自己这是怎一回事,心里异常的落寞和脆弱,沉寂包裹得他喘不上气。如今朝中世家几乎瓦解,邵江翎放过自己不太可能真是他心甘,多半得是官家的意思;可这面上放过了自己,但就南宫穆澄这边来看,清流也绝对不是看戏的那一方:他们似乎还想做些什么。

    “进来不知道报门吗?”南宫昭回过神来,门外的脚步声走向了这里。邱衡见着了救星赶忙作揖退下,南宫昭抬头才发现是陈玉来了。陈玉一身山水纹绯袍金带,全身上下都整理得十分讲究,而且此人今日似乎是异常的高兴。不过就陈玉脸上的笑,南宫昭很难界定出一个客观的评价:说他笑的假吧,从内而外皮肉都花枝乱颤,没褶子的地方都笑出了细纹;说他笑的真的吧,南宫昭知道陈玉向来不苟言笑。而且自南宫昭到了这里,陈玉分明是主事官,二人却从未没说过什么话,要说今天算的上第一次。

    所以南宫昭在作揖之后,便尤为防备。但陈玉没有那种疏离,他忽略掉南宫昭的态度,小心看向门外:“鸿彦今天就到渭州了,彧卿兄要去见见吗?”

    没料到这种情况的南宫昭,震惊得让他完全忘了陈玉现在的身份,竟然站起来讯问自己的上司:“他来这里做什么?!”

    街上吵吵闹闹的袭过笑语,南宫穆澄抱着剑同路过的孩童打招呼,还未开口,孩子的父母就赶忙抱走这些不懂事的小家伙,南宫穆澄只得无奈扭回脑袋,重新看这座边镇。渭州是他长大的地方,但相比于后来住了十几年的汴京,这里留给他的记忆仿佛真的只剩下了名字,和一个模糊的影子。而遭敬而远之的原因,是今日南宫穆澄身边多的这些人。前面领头的是女人,名唤作赵笙,腰间佩剑,饰簪带冠,步伐里正气凛然,任光禄寺的主簿。而她的旁边,走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儿,至于这个称呼,全是建立于年纪的猜测,女孩儿名字南宫穆澄不知,但看赵笙和她的关系,多半也是光禄寺的女官。另外,他右手边走着个八尺高的男人,一路下来沉默寡言,这人叫符景,去年的文武科状元,稍且比自己晚进了御史台一年。左手边则是个长约六尺的精瘦男人,这人南宫穆澄就很熟悉了,齐升,察院御史,就是除了骆川和之外,他此行的另一个顶头上司。齐升身材矮又签瘦,第一次见面南宫穆澄还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竹杆子,不过他可是颗最大的靠山石头,那个趾高气昂的赵笙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

    “鸿彦,此行是你第一次巡例,先前你有功见了圣驾,但对察院公面上的事你都还不熟悉,等会儿见人,绝不可傲满,但也不可留怯。”

    “是。”南宫穆澄最不屑被管教,但知道齐升这口气的意思,他们此行为的就是检察,那位世家之首,被贬的宰执—白毅。这个人和南宫穆澄有种斩不断扯不开的关系,当年南宫昭就是拜在他门下,当的那义子;而南宫昭是南宫穆澄哥哥的事情,御史台里可谓人尽皆知。很快,南宫穆澄撇开了脑袋里的想法,齐升的话音也才淡下去会儿,远秦府那块金字牌匾就已经到了南宫穆澄跟前,他们到目的地了。远秦府衙门里门外站满了同色不同纹的官袍子,脸上倒都是笑盈盈,虽然看着都觉得是在阿谀奉承。

    而望向站在正中为首,万绿一点红的陈玉—南宫穆澄心中又升起番不悦,他此来虽早就做过心理准备,可见着这个朝三暮四却光鲜亮丽的人,他完全没有哥哥那副好脾气,根本收拾不住情绪。被南宫穆澄在心里骂了好一阵的陈玉则是笑盈盈地,同远来的几位京官作揖,敬地主之仪,宽袖一挥请着人就往里面进。南宫穆澄鄙夷地略过陈玉的神色,但又不敢表露的太过明显,整使他面部狰狞地有些不太自然。陈玉以为南宫穆澄是见这场面紧张,反而慈笑地勾了勾他的手肘,示意他要坐去侧边。

    “我等一路看了些民生,陈清风这三字果然名不虚传,陈大人在汴京可是名人呐。”齐升含笑地客套着。南宫穆澄心说,这查都没查呢,就“清”了?陈玉大摇大摆地做个样子,这半条街是否真实都是后话,齐升身处御史台怎么睁眼睛说瞎话。不过这抱怨也就是南宫穆澄心中闲语,他可懒得管齐升是否清正。他现在全是在无语陈玉对自己莫名其妙的亲近,不情不愿地大口喝了几盅茶水,感受着陈玉时不时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陈玉完全不在意南宫穆澄的表情,说话间不忘挥手示意仆役给他添水,南宫穆澄抱怨再次响起,可这次他只是一个垂眸,遂而愣住了。

    后院槐树,见字如面

    “哥!”

    南宫穆澄完全忘了自己来这的目的,也不管什么形象了,刚进内院就噔噔地跑了起来,心中那种错落的夹杂着喜悦,他三两步上前揽过树下的影子,抱在怀里不愿放手。

    “我看看,一个人在东京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