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温靖正用磁石吸针,闻言轻声回道:“且放外头。”

    季宸心知打扰,依言放下,躬身一礼,悄声退了出去。他人在院中,却不曾离开。算算时日,他写的书信只怕还得数日才能抵经南楼。蔺徽言初涉江湖便出了这档子事,只怕剑炉的人知晓,会借机为难,还是先与季东阳通个消息,再图其他。

    想到这,季宸回望房门,暗叹——六安,你可得快点醒。

    却说房内,乔温靖持磁石的手背青筋陡起,而蔺徽言小腹间不断有鲜血缓缓渗出,若凑近细察,便可见极细小的绒毛,正是那根根千丝。

    盏茶功夫,磁石一面遍布丝针,需清理后才能再用。乔温靖正在收手,却闻一丝几不可闻的□□。她将磁石放至一旁的置物架上,拿了帕子边净手上血污,边弯腰凑近了去瞧。

    蔺徽言朦朦胧胧地半睁眼眸,只觉着浑身俱痛,腰腹更有灼烧之感,渗入骨髓。昏迷日久,她意识尚不清醒,费了半天劲才能模糊视物——入目一双剪秋之眸,双眉还似弦月,瞳孔深深,如青水之源般透彻,依稀可见自己脸型轮廓。而眼角隐着细纹,却似翩翩流风影,让她的魂灵都轻了。

    “勿要挂忧,你已在扶余山中,我定治好你。”

    眉眼的主人只轻声说了这一句,偏生好似隔着山峦的惊雷,震在蔺徽言耳中。她努力睁着眼,只想着瞧清楚眼前女子是何等模样,才能拥有这双动人的眉眼。只可惜几个急促的呼吸之后,便是蔺徽言竭尽全力,又是渐渐失去知觉,重入一片黑暗。

    至复醒,眼前雾蒙蒙的连片俱是重影。蔺徽言只觉着脑后胀痛,连忙闭目醒神,只觉耳边如炸雷一般,待知觉渐苏,只闻季宸聒噪着:“谢天谢地,六安你再不醒,真真不知怎么办!你能听着话不?难道失了忆忘了我?诶!我诶!我季宸!”

    蔺徽言这才知晓眼前晃悠的是季宸的手指,不由啐道:“忘了谁也忘不了你,我书笈呢?”只言语间气声连连,显然是虚弱不堪。

    季宸大喜,收回手笑道:“在呢在呢,都在,你放心,一点都没少……”话未毕,乔温靖正端着药过来,季宸侧过身,让开床前的位置,喜道:“乔山主,您说六安今日能醒,果然是醒了。您可当真神了!”

    他二人方才言语,乔温靖倒是听着一些。此时她侧身坐在床前,将隔板拉过放下药盏,伸臂扶着蔺徽言起身,不去理季宸的话,只问道:“你伤势沉重,余毒入五脏六腑,还未肃清。若是觉着哪里不爽利,只与我说便是。这些实属寻常,莫要忧思担心。”

    而蔺徽言怔怔望着她,将脑海里深刻的残影缓缓与眼前的人合二为一,一时间心如擂鼓口干舌燥,千般杂思万种缱绻,只在这一眼中,缓缓落了定。

    她怔忪不已,乔温靖只道她是身子骨虚弱,也不甚在意,将端着的药盏试了试,方亲手去喂。

    季宸看在眼里,头顶都冒了汗,忙道:“六安,这位便是扶余山乔山主。此次多亏山主慈悲出手,方能保全你性命。否则,我万死难辞。”

    “你叫什么名?”蔺徽言咽下苦涩的药汤,问出的话与她平日为人迥异,着实失礼。

    乔温靖诧异瞥了眼她,却不将她的失礼放在心上,竟然直言答道:“温靖。”然虽是应答,却未曾说明是哪两个字。

    “她平时不会这么失礼,山主莫怪。”季宸热汗转冷汗,一颗心几乎跳出来,生怕乔温靖把他二人赶下山去。

    却说蔺徽言心中想着那两个字,无知无觉般将汤药饮罢,才发觉乔温靖捉了她的手腕,搭着自己的膝间诊脉,这直让她耳根子都红了,一时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过了会子,乔温靖把那只白嫩嫩的手塞回被中,回头与季宸道:“今夜便能将千丝针尽数吸出,余下的慢慢解毒,再固本培元罢了。”

    季宸松了口气,见她神色无异,躬身行了大礼,道:“山主大恩,我二人铭记于心。”

    乔温靖起身,只与他道:“如今她既苏醒,你且陪陪她,我去改了方子,待会儿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