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路介明骨节咯吱作响,“如果我不呢?”

    李日深觉事已至此,横竖都是暴风雨,不如就添把火来的更猛烈一点,他咬了咬牙,脱口而出,“若这些事,她知道了的话,您也没有余地说不了。”

    路介明怒极反笑,他浑身绷的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只待最后一道力气,要么利剑出鞘,要么弓身尽毁。

    他哼笑出了声,看着李日勾了勾唇,“怎么总会有人千方百计的想要夺走我珍惜的东西呢?那些我不要的东西又有人上赶着送上门来。”

    他垂下头,眸间阵阵阴霾,狂风过境,所到之处皆成荒野,他似乎轻声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直到路介明离开,李日才撩开袍子,看到自己一直打晃的腿。

    路介明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暴怒,李日直面暴怒,心里觉得自己总不该怕一个孩子,但他亲眼所见的路介明的残暴又那么具有冲击力。

    他不算是个完整的男人,更是不再压抑自己的懦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为了许连琅,他这可是下了血本了。

    他为着许姑姑的恩情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路介明一回到耸云阁就将自己关进到房里,许连琅当时正在晾晒衣裳,容嫔的一件百褶裙过于宽大了,她一个人晾晒下来有些勉强,手臂不够长,挂上一边,另一边却擦着地面,险些害她又白洗了。

    她本来没瞧见路介明,直到他擦着她的肩膀,一把将衣物揽过来,又顺次将木盆里的衣服晾晒好,少年高瘦的个子虽然还不及她高,但宽阔肩膀,薄薄的手臂肌肉都蕴含着无尽力气。

    很多厚衣服他晾晒起来十分轻松,许连琅本欲夸上几句,却没成想,他晾晒完直接回了房。

    少年转身的瞬间,许连琅看到了他洇红的眼尾。

    那本该盛满少年恣意的飞扬眼尾,如今蔫垂着,连眼眶都是红的。

    许连琅以为他哭了,但细看下去,却又觉得不像。

    她想男孩子自然不比女孩子,很多事女孩子要的是安慰,男孩子要的是自我消化。

    他一日日大了,总有些少年烦心事是她不便于参与的。

    许连琅就这么放纵着他的情绪发酵,若她知道这样的发酵能让他拿起匕首再次杀人,她一定会冲进去,将人揽在怀里细细安慰,说上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我不会离开你。”

    临睡的时候,许连琅去敲了偏殿的殿门。

    殿门朱漆斑斑,她用手指骨节敲了两下,殿内无人应答。

    斑驳朱漆像是皲裂的树皮,粘在她的手背上,她用指甲扣的皮肤都红了,才将那朱漆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