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那株红梅开花时,恰逢京都第一场大雪。

    雪点子起初很小,落到地上,仅仅地皮湿,只有在树梢花瓣上可以看见一点点雪白的晶莹。

    后来雪渐渐大了,踩在地上会“咯吱咯吱“响,很厚一层,都要将红梅掩盖住,微末的点子红,反而不再突出。

    触目的白,刺目的白。

    太后娘娘一大早就送来被红绸包好的贺礼,宫里的老嬷嬷亲自过来,指着脚下的大红灯笼道:“咱殿下虽然还没回来,但?这生辰还得过,宫里都弄喜庆些。”

    腊月初八,路介明的生辰。

    各宫的贺礼挨个送来,过生辰的人却回不来。

    张灯结彩的乾东五所空欢喜着,等不来它的主人。

    听说西北灾民安置进行的有序,被恶意引导的流民骚乱被七殿下一举压下,他行事稳妥,不拖泥带水,年岁又小,杀伐果决,朝堂上那些嘈杂的口径渐渐统一。

    前朝纷纷扰扰,他大功又立,前途渐被看好,与之相比,十五岁生辰的长寿面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贺礼接连送到,在院里中放置不过须臾,就被鹅毛大雪覆上薄薄一层,许连琅指挥着人一起搬到了库房。

    她突然就想到,并没有送过他什么像样的生辰礼物。

    当初在耸云阁时便送不起,来了皇宫之后,与这些珠宝相较,她送的礼物,大概也入不了他的眼。

    许连琅坐在廊下伸出手,腕子上的玉镯子晃晃荡荡,路介明说是物归原主,但?这镯子套在手上的触觉却又陌生的很。

    四儿很会说话,说让她当作殿下送的,兴许会好一些。

    她说不清自己在别扭什么,好像是松了口气,但?这口气没松到底,又被提了起来,送回这个玉镯子,是什么意思呢?

    是与她清算,还?是在试图将当年她给予的物件,一件一件还回来,然后两清吗?

    她想这样也好,这个玉镯子也不便宜。

    雪花瓣落到手心中,还?没等她看清雪花的形状,便就化了水。

    红泥火炉高高架起,四儿煮着热茶,茶香素淡,入口却极其香醇,真是好茶。

    许连琅捧着茶杯暖着手,摇摇望那红梅。

    她早年间冬日坠湖的确伤了身子,一年到头手都是冰凉的,到了冬季更是不好挨,免不了要长冻疮。

    好在茶的热度透过杯壁传了过来,她手心都是热烘烘的,被冻僵的手指慢慢活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