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请蒙上眼睛吧。”周吉立于船头,抬手朝着小船上某处点了点,眼睛却直勾勾瞧着容含。

    月色明亮如洗,容含容色冷冽,报剑而立。从始至终,那人的背脊都挺得笔直,从不曾折弯过半分。在这一船的人里,显得异常醒目。

    君青蓝二话不说,弯腰捡起船头箱子里的黑布条,一把按下了容含的头颅,牢牢给他绑在了眼睛上。

    “这等小事,叫奴才来做就是。”君青蓝笑眯眯瞧着周吉,手脚利索的给元宝也系好了布巾。

    周吉目光锐利如鹰,在君青蓝面庞上停留了半晌,终于缓缓别开了眼:“速度快。”

    眼下本就是在深夜,周吉选用的布巾遮光性极好。君青蓝的眼前立刻失去了光明,但她心中并没有多少恐惧。地下黑市属于见不得光的夜晚,然而这个天下又有多少事情能够见得光明?与真正的黑夜比起来,虚假的光明则是最该叫人恐惧的玩意。

    君青蓝默默坐着,听着耳边流水淙淙,船桨破开水面的声音在暗夜里尤为清晰,却也单调而沉闷。已经走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了吧,小船仍旧没有半分要停歇的势头。也不知传说中神秘的地下黑市到底藏在什么样的地方。

    君青蓝正在心中盘算着路程,忽觉身边一暖,有个柔软的小身子靠了过来。下一刻,她的手掌便叫一双小手给包裹了起来。

    “元宝?”

    “是我。”元宝轻轻说道:“义父,你怕么?我来保护你。”

    君青蓝莞尔:“怕的是你吧。”

    元宝声音顿了顿,原本豪迈的气场忽然变得虚弱,声音细弱蚊蝇小声哼哼着:“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君青蓝笑而不答。元宝的手指冰冷,卧的她极紧,指甲几乎要刺入到她的肉里。是个人都能瞧出他在紧张,而且非常紧张。

    “元宝,你怕什么?”君青蓝轻声说着,声音轻柔似涓涓细流,能渗入到人心。

    “我”元宝抿了抿唇:“我不知道。”

    “你可是怕黑?怕前途渺茫?怕毫无头绪的未来?”

    元宝默不作声,君青蓝却听到他呼吸粗重如风箱拉动。

    “你这是在杞人忧天。”君青蓝缓缓说道:“你要知道,黑暗从来都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潜藏在黑暗里叫人看不透的人心。所以,你在这个世上唯一要敬畏和提防的只有人。”

    元宝想了半晌,细声细气说道:“可是,人心多复杂。”

    “所以,你不要被他人的心牵着走。一个真正有本事的人可以掌控人心所向,到了那个时候你还需要担心未来么?你就是创造未来的人。我们自己的人生只掌握在自己手中,若是旁人不允许,就想尽一切办法叫他允许。”

    元宝点着头,再没有开口。然而,只小小少年的眉头是紧紧颦着的,俨然已经有了满腹了心事。

    良久,他抬起头来:“我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但我会努力让自己变的有能力。”

    周吉蓦然回首瞧着暗夜中那一大一小眯了眯眼。他在这条船上来来回回许多年了,这样的两个人却是第一次瞧见,他们与他从前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那孩子有六岁么?居然同他讲这么晦涩难懂的道理?最可怕的却还是那孩子最后所说的那句话,他可知道自己方才那话中包含了多大的分量?就这么轻飘飘的说出来,果真还是个屁都不懂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