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晚短的很,然而如今夏至已过,黑暗便一日日的加长了。君青蓝这一夜并不曾真的睡下,普宁寺一案乱纷纷的没有半点章法,李从尧却恰在此时病倒,整个端王府的重点莫名其妙便压在了她的肩头上。

    压得她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天色微明她便起身出府去了。临走之前她特意在听涛园门口站了片刻。听涛园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却半个人影也瞧不见。没有容喜,也不见唐影。君青蓝瞧了一眼便出了门。

    李从尧昨日病发来势汹汹,一夜哪里能够康复?这几日只怕都不会轻易瞧见他,破案子的事儿,稍后再向他汇报去吧。

    夏日清晨的街道并不似端王府中一般寂静,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为了生计奔波忙碌的人影。君青蓝执着缰绳,将踏雪的速度放到最慢。清眸在街道上芸芸众生身上扫过,心中渐渐生出几分羡慕。这才是最真实的人生百态,虽然忙碌,但他们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这是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君青蓝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她活下去唯一的信念是替父母兄长伸冤,将五年前那一起震惊整个北夏的大案给查清楚。

    谋逆!

    她将唇角勾了勾,笑容里皆是讥讽和哀凉。父兄为了北夏和陪都管州府的安定一生操劳,几乎可以豁出自己的性命,到头来却落了个谋逆的下场,何其讽刺?他们泉下有知定然是不能甘心的。

    所以,即便她对这个世道早已经伤透了心,为了父兄奋斗一生的荣耀,她也只得咬牙出仕,一步步接近燕京城权力的最高峰。她就是要给父兄正名,让全天下所有人都来向曾经对他们的鄙夷道歉。

    可是……之后呢?

    案情大白以后,她又能干什么?她该去哪里?

    女扮男装,冒名顶替,皇上大约该是不能放过她了吧。她唯一能想到的下场便是死!

    又有什么关系?五年前她早就该同父兄一起,被血海淹没,被火龙吞噬。

    君青蓝垂了头颅。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始终都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孑然一身,人世中的美好和温暖早就同她没有丁点的关系了。

    她忽然加快了速度,踏雪绝尘而去,直奔着普宁寺的方向狂奔。君青蓝今天出门极早,到了普宁寺的时候,只瞧见大开的山门,却并没有瞧见往日络绎不绝的香客。她下了马,牵着踏雪一步步拾阶而上,马蹄落在青石板的路面上哒哒作响,在空旷的山道上传出极远。君青蓝的神识渐渐清明,查清普宁寺案子的真相才是她现今最要紧的事情,旁的事情,并不是她现在该考虑的。

    君青蓝将踏雪交给知客僧后,便自行在普宁寺中闲逛。福来的案子发生以后,并未对普宁寺的声誉造成过多的影响。寺庙僧众的作息仍旧与往日一般无二,各个殿堂中依旧香烟缭绕,处处都在展现着千年皇家寺院的辉煌。君青蓝在普宁寺最后面靠近院墙的地方停了下来,那里有一座大殿,外面被麻绳整个围了起来,大殿中并没有烟火,甚至连灯盏烛

    火都不曾点亮一盏。在繁盛一时的普宁寺里,这个大殿特别引人注目。

    君青蓝眯了眯眼,这里该就是当初请了福来过来修葺的那个地方。因为福来莫名的死亡,整个大殿的修葺工作都停了下来。

    “青蓝,我就知道你会来。咱们果真心有灵犀。”男人的声音欢快的很,似雀跃的小鸟般热情洋溢。

    君青蓝眸色一暗,这个声音即便不用瞧也知道,来的人定然是姜羽凡。再不会有别人了。

    “青蓝,你来了多久?”姜羽凡笑嘻嘻走在她身旁,抬手便去揽向她的肩头。

    君青蓝将身躯微微一侧,不着痕迹躲开他的手掌:“刚到。”

    “那你可来的太晚了。”姜羽凡并不介意她的躲避,微笑着说道:“我都来了小半个时辰了,你最近可有点懒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