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脸说的,自己脚下的乃是一块韫鉴,由底下河中所有河水流到河尽头,一时间水势不够无法完全涌上来,其喷发的水汽凝聚成了韫鉴,时间久了便也积厚了,等到水势积够了却冲不出去了。

    所以昭枣只需令这些水汽散去即可。

    可是她思来想去,要令这水汽完全散去确实很难却也是没有必要。千年以来河中的水早已是关不住了,这水汽中只需有一个薄弱的口子,剩余的等这河水肆虐起来它自然会去撕开。

    这要感谢几年前母亲教她修习的一种身体调养术,原本昭枣体寒,时常手脚冰凉,气血於塞,身体孱弱,于是母亲专门教她练习了一种叫做“煦暖”的气流调养术。

    本来莲相家——莲相也就是昭枣的父亲,她的母亲叫做珊秀。本来莲相家就擅长于玩转身体内部的气息,顺逆颠倒、坎坷有无、急进慢退……可都是能随便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即便如此,昭枣还是耗损很多精力,调集全身气息汇集成一股最暖和的气流行于体外并引至鉴面。

    那些汇集起来形成“韫鉴”的水汽也是几千年都相互间冷冰冰地聚在一起,现在外面有一股温暖的、与众不同的,自然招架不住,一个个在里面躁动不安起来。

    还不等它们好奇地冲出来,那黑水早已拥挤着从那些因为躁动而松散的水汽间一路厮杀拼挤出去。

    那些水汽本就源自黑水,口子越撕越大之后,发现那种奔涌的自由豪迈竟比累年凉冰冰的紧密抱团更具有诱惑力,你攀我比之间免不了纷纷倒戈随着大部队冲将出去。

    那张破碎的大脸笑得愈加得意狰狞,唯独它的笑声被洪水吞噬,它的脸也慢慢被瓦解。

    一时间哪还有什么洪水的防线?

    黑水河原就是一条死水河,没有什么水的源头,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咆哮奔腾。

    昭枣也被卷入河水中,这是唯一一次在水中她没有被水呛,甚至她连衣服都没有浸湿更别谈被卷走。她只感觉到自己在忽高忽低的水浪上渐渐往下掉,河壁渐渐露出,直至自己在河底站稳。

    说千丈——这恐怕要居于昭枣确实没有数量上的概念!这远远不只是河底,说是谷底或是深渊恐怕会贴切些。

    仰头望去,早已不见顶上的星河,头上一片暗淡,阴风嚎啕。

    昭枣打量着脚底下,大脸说顶上的是倒影,他在这底下。可是水干后这底下却和一般的山谷无异,唯觉脚底下时而热浪翻滚时而寒流汹涌,却找不见这其中的缘由。

    大脸说只要把黑水河的河水放光,便可以到达同一时间的另一个空间,可是眼下分明还是没有任何作用。

    说实话,昭枣很是担心不知那黑水流向何方,但事已至此早已没了退路,唯独希望能按大脸说的,看完河壁上的字而有不一样的事情发生,最好是惊天动地,因为想来要通过同一个时间穿越这个空间恐怕没有点动静是行不通的。

    昭枣自知自己的本事尚且有限,在空中能维持的时间并不多,所以需要能一目十行,即便如此她每往上跃一次只可浏览完寥寥数行字。

    所以她来不及去质疑每一次往上跃都不会从视线中跳离的那艘“犀渡”,她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它没有随着大水一并冲走,而是和自己一样停留在这里,甚至那背影依旧被黑斗篷裹得严严实实背对着坐在那里。

    这是一个让人为之打抱不平的故事。

    那些字整整布满了一面河壁,这大概会是几万年前的事情,昭枣自己推测。

    故事中说的是在太阳落下的地方,有一条贯穿所有坝子的河谷。以此河谷为界,南边为阴,雨水丰沛,谷豆成片,鱼虾鲜美;北边为阳,日照充足,麦黍年产两季,牛羊成群,处处一片繁华和睦。人们世世代代在此平静而又欢乐地生活,南北往来甚密,阴阳交错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