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门前简家的小摊,今日不仅晚开了门,还换了人招徕。

    老邻居们认出来门前站着的是先前在简家做过工的帮厨,新食客却不认得,拉着有些沉默寡言的青年刨根问底,时不时感叹一声。

    “小娘子手艺好,就是命太苦了些。”

    肖勉垂着眼睛笑了笑。命苦么,之前他听到的话可都不是这样说的。

    等关于简家新来的帮厨议论声下去,一早上不见人影的简氏姐弟才显了人影,还在堂中吃饭的几个货郎看见楼梯上走下两个白影,一时间惊掉了筷子,“简、简小娘子?!”

    少女一身粗布素白衣裙,牵着幼小孩童,孩童一身白衣,捧着黑漆描金的牌位,眼圈泛红,一步步走进了堂中。

    食客们这才想起,过往只挂在他们嘴边作为谈资八卦背景的简师傅的死,距今其实也不过一月。而两个重孝在身的孩子撑起家业,每日迎来送往,不知心底多少苦楚。

    旁人如何想,简清从他们的眼神中大抵能猜到些。不过苦楚她半点没有,至多只是些遗憾——看一位大厨陨落的遗憾。

    简父去得太匆忙,原身不肯面对父亲离世的现实躲在屋子里,前后丧事全是简澈在料理。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全听白事铺子的人忽悠,白烛孝衣纸钱棺椁,该花钱的地方一个不少,只是最终只用到了下葬的棺椁罢了,连今日这身孝衣,简家姐弟都是第一次穿。

    “小娘子,节哀。”

    大堂里陆陆续续有些许安慰声响起,简清无声勾了勾唇角,向四周盈盈一礼,神色沉重,眼角一点泪光,“多谢诸位照拂我家生意,今日家中有事,扫了各位的兴,实属不该。”

    有人犹豫着问道,“你们……这是上哪去?”话说出口,他向后缩缩,暗怪自己多嘴。

    简清脚步不停,走出门外才对听见声响出来看情况的四邻道,“今日我欲至府衙诉简家小工方一品偷盗传承菜谱,害死我父,若是各位无事,可否为我来做个见证?”

    不等四邻回答,简清转向守在门前的肖勉,声音又轻又快,“你既答应了作证,就不要反悔。”

    眼看着两个身影远远离开,肖勉摇了摇头,进门收起碗筷。

    刘掌柜早早看见了简清出门,先前打交道时简清始终一副眉眼带笑、胸有成竹的模样,此时一身重孝压下,他却品出些少女的孱弱疲倦来。刘掌柜跨出门外,一抬头望见隔壁的老方头也出了门,他扯起嘴角,“干什么去?少给小娘子添乱。”

    方掌柜整整衣袍,哼了一声,“就你是好人?简师傅人没了,我就不可惜么?”

    两人相看两相厌,却还是往一个方向走去。

    议论声在几家掌柜相携而去后爆发开来。

    有消息灵通的人已经将简清说的偷盗菜谱和害死简师傅的事情,与这两天刚刚开始流传的简小娘子逼走父亲唯一传承弟子、将秘方占为己有、不孝不悌气死父亲的小道消息联系在了一起,再同被简清几句话吊起来胃口的好事者一说,当即若水入油锅,一片哗然。

    “师父徒弟、亲生父女,这、这,好狠毒!”

    “这两边两样说辞,谁知道美人面下藏的是什么心?”

    “去去,简小娘子是犯过混,也不至于拿自家传承和父亲性命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