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的男人真是打心眼里毒,把她打的皮开肉绽,再拿沾着盐水的柳条往她伤口上抽。

    具体是真是假不知道,但后来看到过一次王招娣,三十多岁老的像五六十岁,头发都变得花白,皮肤像是枯树皮,她丈夫就更老了,满脸褶子,还瘸了一只腿,逢人就笑,唯一印象是看着倒很和善。

    “我爸给来娣说了婆家,也是个死了媳妇的人。”

    王招娣说起这事,仍然无法控制内心的怒火,“本来觉得我是姐姐,我认命了,只要来娣能多读书,以后考进厂里当工人,再嫁给正常的小伙子好好过日子,没想到他居然连来娣也不放过,就因为王二刚的对象又多要五百块彩礼。”

    “来娣不是才十五岁?”白露珠拳头都硬了,“你不去告他,自己跑出来饿成这样?”

    “是先订婚,等来娣到十八就结婚。”王招娣握紧拳头,“他打我一巴掌的时候,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往他脸上回了他一巴掌,等反应过来也不后悔,那一刻明白很多事,原来我心里早就不把他当父亲了。”

    “你该往大了闹,闹到全街道人都知道,闹到他厂里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侄子有多孝顺。”白露珠气道,说完又想到招娣妈,“你妈什么反应?是不是还向着你爸?”

    王招娣摇了摇头,没吭声,接着又摇了摇头。

    白露珠叹了口气,“那你现在住哪里?”

    “前两天住车站候车室,后来看到我妈去找我,我就躲西山桥洞去窝着了。”王招娣将饭盒还给白露珠,“露珠,谢谢你,我先走了。”

    看出她不想麻烦自己,或许应该说不想拖累自己,毕竟王勇是什么人,街坊邻居都清楚得很。

    这年头虽然不敢有人明面上犯事,但一个小姑娘躲桥洞里住着,谁知道会不会遇到胆大的人,真遇到了,整天吃不饱饭,哪有力气去反抗。

    这要是以前逆来顺受的王招娣,白露珠是不会犹豫的,听完必然是转身就走,可是现在是懂得反抗的王招娣,眼看站在悬崖边了,没人拉一把的话,真被她爸找上,结局不言而喻。

    “你要不跟我去家具门市?”思虑半天,白露珠想了个稳妥的地方,王招娣父母都是家具厂的员工,门市里不少人是看着她们长大的,王勇要真是找上来,当着同事们的面,也会有所收敛。

    王招娣又摇了摇头,“我不想麻烦人家,我爸肯定会过去闹的。”

    “闹个屁,能到门市上班的,除了我妈,谁没个厂里小领导撑腰。”白露珠将饭盒放进袋子里,“走,你爸最怕的就是失去工作,没有收入来源养他两个侄子,他才不敢得罪门市的人,只要你真能狠得下来心,别再给他留面子。”

    王招娣纠结到眼眶湿润,紧紧捏着衣角。

    怎么可能不想去,窝在车站里的时候,周围都是男人,又冷又怕一夜不敢睡沉。

    等没办法只能住桥洞时,那底下有以前埋死小孩的坟堆,一到夜里就阴森森的,挨着大河潮湿气往骨头缝里钻,吓得魂都在打颤,不知到底是真冷,还是别的原因,也才体会到睡不着比睡着更可怕。

    “露珠...我...我真能去吗?”王招娣含着泪抬头,像看救命主一样看着白露珠。

    白露珠踢开脚撑,拍了拍后车座,“走啊,再不走就要下班了。”

    王招娣永远记得这一天傍晚,夕阳铺满整个天际,漂亮极了,风里传来玫瑰面霜的味道,载着她一路向东。

    也记得不敢挨着纤细后背太近,怕露珠被她身上的酸臭味和霉运沾染到,小心翼翼抓着后车座,尽量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