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杨业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里带着离愁别绪。红莺忽然扑进杨业的怀里,嘤嘤痛哭,眼泪很快就把杨业的衣襟打湿了,她温|软的身子在颤栗,那声音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她紧紧搂住杨业,那软弱身子表现出的力气,仿佛一股气息,在传递着她痛彻心扉的不舍。

    杨业也忍不住抬起手,把她抱在怀里,怔怔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他忽然寻思:大周皇帝与自己第一次见面,却把河东军的兵权全交给自己,真的放心?这个红莺是周国的细作,如果主动留在身边,也是坦荡表忠。红莺也有理由留下的……相当于内务监军一样的存在。

    杨业权衡稍许,便道:“你要是真舍不得,何不留下?”

    红莺哽咽道:“我留下有什么用?”

    杨业道:“杨某为人表里如一,坦坦荡荡,我不在意你的身份。”

    红莺良久没有说话。

    杨业握着她的双肩,让她的头离开自己的胸襟,皱眉看着她的脸:“你不愿意?”

    红莺面有难色,不置可否。

    杨业想了一会儿,恍然道:“大周朝廷承诺了你荣华富贵?”

    红莺道:“我这样的人哪有荣华富贵……”

    但杨业可以想象,要是周国朝廷没给她足够的好处,她愿意不远千里来出卖身体?更何况河东这地方,奸细那么危险的活,一介女子怎能轻易为官府效力?

    红莺肯定不是什么良家女子,加上又残疾了几乎没有生存能力。但一旦她有了财产,在东京又有人脉,那就在东京那种都市过得很好了,起码能置些产业、雇一些奴婢……至少会比做人家的奴婢和小妾、讨好他人任人鱼肉要强得多。

    “妾身须服从上峰的命令,不得不离开杨家。”红莺抿了抿朱唇,眼睛还是红的,“杨将军待我的好,妾身一定会记得,妾身的心是杨将军的。”

    杨业摇头笑了一声,“你这样的女子……不属于谁,至少不是我的。我连身都无法据有,哪能想什么心?”

    红莺脸上有些羞意,气道:“你何意?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很不堪……”

    杨业忽然有些恼怒,道:“反正和良家妇人不同。罢了,你自个走吧。那个马夫不就是你的人?”

    红莺顿时羞愤交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身子直哆嗦:“好,好……我知道,杨将军现在高升,官家都以礼相待,不需要我了。无非如此罢了。”

    杨业不言,拂袖起身。

    红莺难过地说道:“杨将军!你真觉得妾身待你,全是假的么?”

    杨业回头道:“一开始就是假的,终归也就如此。”

    他走到门口,又听到红莺伤心地哽咽道:“你们,就从不把女子当人看!我们只是一件可以霸占的东西,你们只顾自己,何曾替我们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