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最后的枯叶凋零,在所有人的翘首企盼中,西塞罗和布鲁图斯的四个军团从北方赶来与凯撒汇合了。凯撒征战高卢的七年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所有的军队都聚集在一起,他们仿佛是在团聚,等待着统帅最后的命令,又似乎是聚在一起,等待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维钦托利已经鼓动了除了埃杜依人以外所有的高卢部族,现在,罗马军团孤立无援了,只能靠自己。然而,埃杜依人的粮食也不够了。之前,凯撒带领的四个军团驻扎在这里,埃杜依人勉勉强强可以供应得上军团的物资和粮草,现在西塞罗和布鲁图斯从北方又带来了四个军团,八个罗马军团汇聚在一个部落的地盘上,埃杜依人显然也是心力憔悴了。初冬的雪花已经纷纷扬扬的到来,再这样下去,不仅凯撒的军队还受冻挨饿,连这里的原住民埃杜依人也要跟着受冻挨饿了。而从罗马运抵的物资和粮食,在长途跋涉之后,是少得如此可怜。只有四分之一不到的粮草可以运抵前线。

    罗马军团似乎要熬过一个不可能熬过的冬季。

    然而,凯撒不能放弃,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开春的时候,凯撒便打算将所有的军团出动,去寻找维钦托利的大部队,跟高卢人决一死战,但是,维钦托利会这样做吗?罗马军团的军官们不知道,士兵们不知道,凯撒更是不知道。每个人心里都像被染上了黑暗气息,在看不到光明的道路上蹒跚而行。

    “安东尼,拉比埃努斯,你们还会跟随我吗?如果这是我们在高卢度过的最后一个冬天。”

    漆黑寒冷的深夜中,凯撒披着厚厚的毛毯坐在军帐中,舀起手中那碗稀得一塌糊涂的燕麦粥,对着来访的几个故友说到。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平日里的神采,忧郁,深邃,像夜空中那深不可测的黑暗。但是他的言语依旧恳切,充满父亲般的问候。

    “凯撒,无论你走到哪,遇到何种困境,我马克安东尼都将跟随你左右。即便在无边的黑暗中。”

    安东尼首先答到。这个身强力壮的骑兵队长没有那么多忧郁,他要的只是战斗,要的只是荣誉与财富。和凯撒一样,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安东尼也没有后退的可能,征战高卢失败,回到罗马,只会遭到人民和政敌无尽的嘲讽和批判。甚至后半生都在人们鄙夷的目光中度过。以其那样度过余生,还不如在这里,和野蛮人决一死战。这是安东尼的想法。只要到了战场上,这个骑兵统帅便回到了精神焕发的状态。和凯撒一样,安东尼也是一个天生的战争狂人。

    “那么你呢?拉比埃努斯,我的挚友。我们一起度过那么多艰难的岁月,一起奋战在前线过。我们犹如兄弟,情人,拉比埃努斯。”

    听完安东尼的起誓,凯撒又将目光转到了拉比埃努斯这边。

    油灯闪烁中,拉比埃努斯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凯撒,那时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凯撒。在罗马的平民广场上大声疾呼,为了市政建设而掏空腰包,为了举办大型娱乐活动而不惜欠下高利贷。在绝境中的凯撒,的确,此刻的场景,此刻凯撒的神情,和那时是如此的相似,只是,此时的凯撒眼角,又多出了几道深深的鱼尾纹。

    “是的,凯撒,拉比埃努斯永远是你的朋友,伙伴,兄弟和战友。”

    拉比埃努斯对着凯撒,一字一句镇定,认真而严肃的说出。现场的气氛顿时又安静了下来。仿佛空气都凝固了,在这寒夜漫漫中。每一次的呼吸都变得如此清晰,充满悲凉的气息。

    ……

    “阿庇斯,有个蛮族少女找你。”

    “蛮族少女?”

    “是的,她说她以前是你的奴隶。”

    军团汇合后的第二天,阿庇斯便收到了一份意外的礼物。艾玛回来了,这个日耳曼少女曾经痛恨着罗马人,也曾经渴望回到自己的部族,但是命运弄人,她最终没能再回到自己的部族。就如阿庇斯所预言的那样,苏冈布里人没能接受她,日耳曼人无法接受一个被罗马人玷污的女人再回到他们的部落,虽然事实上艾玛并没有被罗马士兵玷污过,但是谁相信呢?阿庇斯保全了她,但是就连罗马人自己都不相信一个日耳曼少女在军营里那么久,却没有被**过。

    “受伤的小猫终于还是要回到自己的窝里,暴风雨的夜晚才有遮蔽风雨的地方。”

    阿庇斯望着艾玛,淡淡的说到。却突然心生怜悯,仿佛两人都是同病相怜之人。自己因为身份卑微,不能和奥克塔维亚在一起,而艾玛,则因为家园被罗马人焚毁,失去了家人。在这个血腥野蛮的年代,太多的不幸降临在无辜的人身上。

    “阿庇斯,你说的没错,在罗马,获得自由或许并不是一件值得欢呼高兴的事,而且我也再也不能回到自己部族。我几乎是逃着从那个部落出来的,那里的男人甚至要杀我。”

    艾玛说着,眼里不禁流露出一丝悲凉,仿佛在这寒冬之中,快乐的情绪离人们好远好远。连每年冬天都会来到高卢的罗马商人们,今年也被挡在了行省边境,维钦托利的封锁几乎让凯撒断绝了和罗马的联系。

    “你也是一个可怜的人,虽然你是日耳曼人,但是我并不把你当做外族人看待。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战争结束后,你愿意和我回罗马的话,我可以让你继续留在我身边,保证你的伙食和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