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道飞希望初念能够彻底打消去京城的念头。无论是被殷家人接走,还是如同原先计划的那样,陪同顾世子一起走。

    可他忘了一件事,殷陆千里迢迢赶到山梅县,目标并不包括无功而返。

    殷陆原话是这么说的:“不会吧?你们认为我此次前来,带初念妹妹回京,需要征求在座任何一位的同意吗?”

    这熟悉的殷氏风格。

    初念忍了忍,忍不了,决定不忍,冷笑道:“那么请问殷六公子,若我偏不跟你走呢?”

    殷陆看着她,微微一笑:“我若是你,这鬼地方便一日也不待了。秦氏为了赶走你,可谓煞费苦心,在你舅父明确告知她你的身份存疑的情况下,仍旧把提前写好的信送到了京城。他们这般不能容你,你又何苦留下来看人脸色?要知道一旦去了京城,你可就是殷伯父独一无二的掌上明珠,是殷氏家族最尊贵的大小姐,人人都只能看你的脸色度日。”

    这一番话下来,姜道飞如鲠在喉,复杂的目光再度看向妻子,这次却是急切的希望她能站出来反驳几句。

    依照殷陆的意思,那信竟然是在他说出初念身世之后才寄出去的吗?

    可惜秦氏仍旧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在殷陆说出那番话之后,坐姿变得分外僵硬了起来。

    初念听到这些话,却几乎没什么特别的感触。无论是秦氏不知何时兴起的恶意,还是去殷家可能会有的锦绣生活,都不在她的关注范围。

    她唯一关心的,是到底能不能顺利进京去找师父。

    初念最初以为自己是殷氏女,这辈子都不想跟殷氏扯上什么关系。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舅父的性格不可能拿这种事撒谎,他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她并非殷氏骨血。如果少了这一层身份,可能会面临不少麻烦,她却真正松了一口气,这就意味着,身为殷处道唯一女儿的那份责任,也跟她没什么干系了。

    不过,殷处道那老家伙竟然没儿没女,听起来好像挺惨的,但殷氏家族那么一大家子,多少年轻子弟都指着他这棵大树存活,想来也不会面临后继无人的尴尬,实在无需替他过多担忧。

    初念想得通透,但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好上一些,看向殷陆的目光便流露出一股本能的倔强。

    “你说得都对,可我还是不会跟你走的。”

    说罢愧疚地看了一眼姜道飞,却仍语气坚定地说:“我还是会离开山梅县,去京城,却不是以殷氏女的身份。届时如果殷大人和殷公子需要确定我的身份,我会尽量配合,但除此之外,就不必有过多要求了,毕竟父母是谁,也不是我能选择的。”

    殷陆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想了想,却没表示什么反对意见,毕竟只要把人接去京城,他此行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伯父也没要求她一定要认他为父。

    殷陆没意见,姜道飞却不能同意,进来后就一直杵在角落默默倾听的姜承志也站不住了,父子俩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劝阻起来,秦氏此刻终于抬起头来,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对父子为挽留初念而心急如焚,眼神中慢慢升起了一丝扭曲的恨意。

    就在这时,守在院门外的护卫来报,说顾世子来了。

    屋内众人都陷入短暂的沉默,目光不由投向门口进来的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俊美男子身上。

    熟悉的是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是他独特的疏离气质,陌生的,则是他的身高和姿态。

    在座除了初念,其他人对顾休承的印象,都还停留在他坐在轮椅上,膝上随时盖着薄毯的那副形象。那时的他身姿也是挺拔的,不会让人觉得矮,但与他对面也的确不需仰视,不会感觉到现在这般的无形压力。

    殷陆的目光在他膝间停留片刻,才抬头看向他的眼,浅淡一笑:“世子这康复的程度,真是出人意料啊,想来能叫京中那些人吓一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