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新项目?”沙陈宝问。“上啥新项目啊?”

    “啊,我也是刚听她说。”我说。

    正在这个时候,马凤哼着歌儿走了进来,看来她的心情不错。

    沙陈宝低声跟马凤说了刚刚兰老板来过的话,马凤半天没吭声。工厂还有很多事儿,沙陈宝先行回工厂去了。这会儿,马凤问我,兰老板要上啥新项目啊?我也只能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这会儿,送水的师傅肩上扛着两箱矿泉水走进来,放在地上。大丽打开包装箱,一瓶一瓶的摆在玻璃门的小冷藏柜子里。

    马凤忙忙活活地把背包里的一团团揉得皱成团儿的票据捋直,然后,让我把计算器递给她,在自己的一个小本子上记着只有她自己能看明白密密麻麻的数字。好半天儿,核对无误后把票据跟计算器一并丢给我说:“你记账吧!”

    我感觉到走廊的一股寒气透进店里来,不觉打了个寒战。随手披上了椅子靠背上的厚外套,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

    “我说老板娘,你的心细起来保准能绣花。”我说。

    “不单单是你这么说,工人也这么说过我,哈哈......”她说,“我真的会绣花,就是这几年没工夫弄那玩意儿了。”

    这会儿,她似乎想起自己以前会绣花很高兴,单腿跪在椅子上,两眼凝望着小窗外,嘴里哼起不知名的小调来。我听着她哼出的小调,感觉就跟她平常讲话一模一样,即急又快,听了半天也听不出来个平平仄仄。

    我想,假如我要是这会子跟她说,你的小调哼得挺好,她是不是得哼得更欢实,那调子保准跟一场突然从天而降的冰雹敲窗玻璃一般,噼噼啪啪让人心里发麻。

    这会儿,我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低头看着那一堆乱乱的票据,还有着一股汽车上的机油味儿。

    我听见自己用冰冷的口吻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所有的帐你都亲自记一遍,直截了当的说出来,那有多好。何必在每个月底那几天,抱着帐本问我这一笔你怎么不知道,那一笔你没有看着票据。我宁肯去忙碌点别的什么事情,也不想跟你如同秀才遇见兵一般,磨破了嘴皮子也说不清。”

    下午,我在拾掇着凋谢的百合的花,皱曲的残花叶片零落在瓶底下,桌面上,那浓郁的香味依然留存。

    这会儿,我抱起花瓶走到卫生间清洗干净了花瓶,正寻思着过两天去花店买一束各色的剑兰花,顺道带上一把富贵竹。大婶儿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身后,用她的大手在我的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吓了我一跳,手中的花瓶差一丁点儿就香消玉损。我回头瞅着她,她的嘴里嚼着泡泡糖,手里端着一个塑料筐,里边装了满满的一下子圣女果。这时,我隐藏了心中的不悦,“吃得了吗,弄这么多?”我问。

    “你这个小瘦瘦,给你一棵尝尝。”她说着,挑起兰花指,拿了一棵在手里递过来。

    我注视着她的眼神和表情,心中寻思着,显然,她是认为我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想吃上一点儿,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心中的不悦也烟消云散。

    “喔,不吃,我不吃。”我看着,吃过中午饭后更显饥肠辘辘的大婶儿说道。

    只见她抓起一小把,放开自来水龙头冲洗了一下,然后,一口吞进了肚子里,那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舒畅,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莫名其妙的笑着。我低头也莫名其妙的笑了笑,抱起玻璃花瓶往回走。或许,刚刚大婶儿那种无拘无束的笑,是一种满足感在心底油然而生,好比是一个饥饿的人扑在了面包上。

    一天呆在店里没有出去的马凤,似乎是在等着兰老板的兜头扎回来。下班时,心情很不爽的她,摘下手腕上的机械手表仔细的跟墙面上的石英钟校对着时间。

    春寒料峭,冰雪消融。东风拂面,冬意阑珊。

    早春时节,一早一晚还是很冷的。虽然,跟冬天那股子冷法儿截然不同,所谓冻人不冻水,说的刚好是这个时候。

    白天渐渐的拖长,黑夜慢慢地缩短。这会儿,迎面而来的东风打在脸上,感觉皮肤干巴巴的碎裂出一千条的细纹,像吹皱的一池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