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绍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杀场多年早就看惯生死,练就一番硬心肠,素来都不是会心疼人。给她拿牌子找蛊医,无非是因为她那一卦为西北免去诸多麻烦,还不至于动什么别的心思。

    他站在帘帐外,并未回应这句话,“你助我占卜在先,试药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江舒窈舔了舔干涩的唇,眼角的泪珠子还挂着,没看他,好一会儿迟钝地翻了个身,嗓子哑着,“本宫何时放在心上过。”

    霍绍看她有些负气的背影不觉好笑,他不需要她感激涕零还有错了,倒是嘴硬得厉害。

    他肩上挂伤,一路骑马疾驰伤口早就崩裂,方才不察,现在倒是觉出隐隐的疼。

    又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背影清瘦,活脱脱一个被夫君抛弃的可怜小妇,念此,他拱拱腮帮子,莫名心浮气躁。

    “人死就死了,活着的人要有自己的活法,总不能悲戚一辈子。”

    江舒窈拭了拭眼尾,拢被坐起身,眼朝他看,“你懂什么?”

    她撇着嘴角,多加了一句,“若是你珍爱的人离逝,你能走得出来吗?”

    霍绍认真地想了想,并没得出结论。他年幼丧父,母亲身子康健,又无兄弟姊妹,房内没体己的人,见惯了离别生死,他感受不到江舒窈心底的情绪。

    两步走到她跟前,隔着一重帘帐,他盯着她的眼,“我是不懂,但我知道你这样……”顿了下,他咬着腮帮咧开嘴角,“屁用没有。”

    江舒窈愣了下,没料想他脱口而出就是这番糙话,从军的人鱼龙混杂,闲时几句糙段子做乐趣,霍绍半分不在意。霍庭然亦是从军中人,但不知为何他知江舒窈不喜粗鄙,鲜少在她面前说糙话,至多有一回她使小性子偏要随他入军营,当夜他初次跟她说了脏话,到后半夜更像是乐子逗她,让江舒窈翌日一觉睡到晌午。

    一样的相貌,一样的脾性,可他却不是他。

    江舒窈垂下头,纤瘦白皙的脖颈让她显得更加柔弱,罕见的没同他还口。

    她曾经以为的永远,只是眨眼之间,那些事,那个人成为回忆,终究不在了。

    帘帐凛凛卷卷,飘渺的云纱隔住两人,若远若近。

    霍绍又看了她一眼,再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

    在屋中憋闷了五日,江舒窈病好了大半。

    霍王氏来看过她,语气温和,丝毫没提过霍庭然,只说是霍绍军中惯了,不懂体贴,江舒窈对霍王氏打心底里尊敬,若有一日她回了长安,最不舍的也就是霍老夫人。

    “公主待得乏闷不如出府走走,蒙池来往商旅多,小玩意儿也多,有些都是长安没有的。”霍王氏笑道。

    江舒窈掩唇回道:“老夫人唤我窈窈好了,家中人都是这般唤我的。”

    霍王氏停下端盏的手,眼中多了分真切,心中想昭和公主虽然性子娇了些,但颇识大体,待人真诚,又有纯善天真,没沾染半分皇室的腌臜嫉妒倒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