酝酿了许久的雨,终于落了下来。一时间,电闪雷鸣,狂风怒吼,地动山摇,天地仿佛都在哭泣。

    墨容澉立在风雨中,黑洞的眼眸里透不进一丝光,无言的望着崖下,幽暗的崖底一片火光,士兵们举着浇了松油的火把,正四处搜寻楚王妃和小世子。远远去,像一条火龙在水里游曳。

    雨水劈头盖脸的浇下来,士兵们皆是一脸水,一身泥,精疲力尽,可是谁也不敢懈怠。有人抬头往上,崖上的一片火光中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屹立在天地之间,依旧是笔直挺拨的身躯,却得人鼻子发酸。

    他的身后,士兵们整齐列阵,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流,在脸上肆意纵横,可是没人伸手抹一把。狂风暴雨中,残枝败叶,漫天飞舞,整个山林仿佛都在颤动,唯有他们像钢铁铸造,纹丝不动。

    韩通犹豫了很久,还是上前劝他,“王爷,您回去等吧,一有消息,末将立刻着人回禀,这么淋下去,非得淋出病来不可,王爷,这个时候您可不能倒下啊。”

    墨容澉站在那里,如一块坚硬的大石,不说话也不动。

    韩通等了半天,没听到他答话,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贾桐,想了想,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狂风暴雨渐渐变成了凄风冷雨,没有那么肆虐,却越发显得萧条苍凉。一些火把渐渐熄下去,一些又重新燃起来,可是一直没有消息传上来。

    韩通亲自下去过,知道那下面有暗河,搜了这么久都没消息,八成是落在暗河里,给冲走了,能肯定的是,这么大的雨,水流急促,不管落在哪里,都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他有些不敢墨容澉的脸,那是一张绝望的,了无生机的脸,深重的悲痛被强压在麻木的面容底下,让他有种错觉。好像只要坏消息一传上来,他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栽下去。他的心吊在嗓子眼,透过雨帘,一瞬不瞬的盯着楚王。

    终于,雨势渐渐小了,到最后停了下来。风却更大了,墨容澉身上原先紧贴的湿袍子,被吹得飘了起来,已是深秋,风寒雨冷,天色将亮不亮,是一天当中最冷的时刻,很多士兵的嘴唇,都冻成了紫色,紧紧抿着,目光齐齐着他们的主帅。s11();

    所有的火把都已经熄灭了,天空浮着惨淡的白光,整整一夜过去了,到了这个时候,再找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贾桐跪在那里,身子有些微微的摇摆,一天一夜这样熬下来,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经受不住。

    韩通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听劝,他仍要劝,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哑的,他用力咳了一声,大声说道,“王爷,请您回府!”

    墨容澉站在那里像一具躯壳。除了衣袍在风中飞扬,整个人仍是纹丝不动。

    韩通单膝跪下,再次大声喊道,“王爷,请您回府!”

    后的众将士,跟着呼跪倒了一大片,异口同声,“王爷,请您回府!王爷,请您回府!”

    嘹亮的声音响彻云霄,一声又一声,回荡在山林上空,天色越来越亮,有微微的淡金色的光刺破云层射下来,墨容澉便在微星的晨光里,在排山倒海的喊声里,在所有殷切深重的目光里,缓缓的倒下了……

    韩通没想到自己想象中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吓得肝胆俱裂。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他,万幸的是,墨容澉不是向前栽,而是向后倒,倒在了他的怀里。

    旁边跪着的贾桐愕然的着这一切,哆嗦着要爬起来,却因身子早已麻木,使不上一点力气,踉跄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郝平贯抹着眼泪,“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一想到凶多吉少的楚王妃和小世子,他悲从中来,恨不得嚎啕大哭一场才好。

    郝平贯问,“什么时侯会醒?”

    屋里的人都避了出去,郝平贯和宁九替楚王更衣,脱到衣袖的时侯发现楚王的右手紧紧抓着那面拔浪鼓,他们想拿走,却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手,宁九从头到尾寒着脸一言不发,此时眼里终于忍不住泛了水光,扭头深吸了一口气,把那点泪意强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