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铭道捣头如蒜,老李手上的笔在板子上敲了敲,忧心忡忡,或许要联系上他的家属,有点难。只能尝试在系统里查一下相关记录了。

    “你们的火车票是今天的?”

    “嗯…”蔡铭道又恢复了怯生生的模样,仿佛陷入了回忆:“是娜娜带我来的,说今天要坐火车回家去,可妞妞想要橱窗里的海绵宝宝,娜娜让我去买,给了我钱,她说她和妞妞会在原地等我,我走去了,可等我回来,没看到她。”

    仿佛鼓足所有勇气一般,那个叫蔡铭道的男人仰起头望着老李,问:“您能帮我找找我的妻子和女儿吗?”

    “刚刚我们在广播里帮你播报了,可是一直没人联系上,我想,她可能已经离开。”看着男人可怜巴巴的模样,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老李忍不住安慰他:“或许她也在找你,所以才和你错过了,你可以在火车站再等等,也许再晚点,她会到火车站来接你的。”

    “真的吗?”

    小孩般的希冀反而让老李不确定起来,但他想,这个时代,总不会把人丢弃不管吧,即使这个人似乎在智力上异于常人更何况,从他的衣着打扮上来看,家境应当是不错的,手上佩戴的是一款相当名贵的手表,他在电视广告里见过,价值不菲。于是他心虚的点点头,脚底抹油找借口溜了。

    大概,会来的吧。

    把核实好的信息交给领导,老李嘘了一口气,从办公室出来,长长的走廊十分安静,透明的玻璃将来来往往的人流声响隔绝在外。

    那个叫蔡铭道的男人被安排在火车站大厅的铝合金座椅上,干净澄澈的眼睛滴溜溜看着每一个在他身前走过的人,亮的吓人。

    旅人匆匆来去,却没有一位为他停留。

    转眼间,太阳已经落山,连带蔡铭道眼中闪闪的星辰也晦暗下去。他不敢去想,他可能被抛弃了,这个想法太过可怕,以至于他的手指紧张的抓紧海绵宝宝柔软的小手,如今,这只玩偶成了他唯一能抓得住的东西。他企盼着,娜娜赶紧将他带回家,即使那个家在不见人的角落充满了血腥。

    连续了一整天的老李有些口渴,背着手在火车站巡查一圈后,去办公室给保温杯注满了水,透过玻璃,他又看见了白日那个傻男人,竟然还在。他收了水杯,踱步到他面前。系统里并没有一个叫蔡铭道的人的信息,而胡明娜也没有。

    老李并不是陌生人,当人站在蔡铭道面前时,他并没有感到紧张,他只是把头搁在海绵宝宝上,虚无地盯着前方,一言不发。

    “你的妻子,没有来?”老李问。他报上去的电话后来打通了,却是个男人的声音,对方表示并不认识什么胡明娜,温和地提醒他们可能是打错电话了。也许真是傻子记错了也说不定。

    可怜的男人缓缓摇头。老李眼神里带上悲悯,在他身旁坐下,因为心智被抛弃,在这个年代也是少有的事,或许得交给警察局处理。一阵咕噜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他这才想起来,这倒霉的小家伙已经一天没吃过饭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速食面包,递给他。

    口罩被拉下蔡铭道小口小口的咬下面包,格外珍惜。

    果然是一张帅的天怒人怨的脸,好生眼熟,却又记不起在哪见过。老李斟酌问:“你还记得你家住在哪里吗?”

    “唔…”男人小口小口吞咽着面包,扣了扣脑袋,不确定地吐出两个字:“M,M国?”

    宛如一颗惊雷炸起,把老李整个人吓得蹭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

    “M、M国?”老李吞了吞口水,反复验证,那眼神,像极了在看一具僵尸,恐怖不以。

    他习惯每天准时蹲点时事新闻,更何况,火车站紧张的气氛,不正是因为M国流感么?隔离令颁布才一个下午,病例却涨到了五例,电视里那被捆扎担架上仍在竭力挣扎嘶吼的人,早已没了身为人的模样,眼白上翻,像野兽一般凶相,随时要穿过屏幕将人扑咬。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所有病例全是输入型。

    “是啊。M国。”蔡铭道捏着面包老实点头,诚恳得不行。老李身体动起来,快速后退了几步,和男人拉开距离,那点可怜的怜悯早就烟消云散,反而像躲瘟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