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家满门男丁在一夜之间惨死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传开了,午时,孙二姨刚将自家摊位收拾干净,便跑到花铺找裴素闲聊。

    “听说邱家并没有推迟婚期,昨夜竟瞒着其他所有人给他家小公子成了亲,只是换了新娘子而已,”孙二姨一边叹息,一边心有余悸道,“邱小公子自小体弱多病,他家里头给他订的这门亲事原来是为了冲喜的,自然不能随意改期,便决定让他在昨日先纳妾,而那个新娘子也是他自家的丫鬟,故而他们不往外说,旁人都不知晓此事。可哪知这场亲事虽是遮遮掩掩的,却还是被什么邪祟给盯上了,他一家二十多口,所有男丁全都不剩,全都被挖了心,唯有那个新娘子躲过一劫,不过以后怕是也过不上什么太平日子了……”

    裴素默然听着,突然问道:“听说还有官差也丢了性命?”

    “可不是嘛,昨夜邱家出事的时候,大司门的衙役也在附近巡逻,刚巧发现了邱家有异常,但谁知那两个衙役非但没有抓到真凶,反而还被反杀了,唉,真是造孽啊。”见她听得有些出神,孙二姨想起一事,问她道,“对了,容哥儿可回来了?她今日清晨匆匆忙忙地去哪里了?”

    “她还没回来,”裴素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她去做什么了,但孙二姨不必担心,她不会出事的。”

    “唉,容哥儿这性子瞧着也不是个成日里在外头乱窜的,但却老是不在家里头待着,”孙二姨语重心长地劝她道,“你可得劝他几句,让他这几日莫要在外面乱跑,如今这世道太乱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能来京城里头杀人夺命,咱们可招惹不起啊。”

    裴素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孙二姨所言极是。”

    “对了,方才我瞧见有人过来,不仅没有买花还送来一个这么大的木箱子,”突然想起一事,孙二姨用双手比划着,好奇地问她道,“那人是来做什么的?”

    她平静道:“那是容哥儿的朋友,过来帮她送东西的,没什么要紧的。”

    “这些男人就是潇洒,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不像咱们女人,在家门口做个小生意便是抛头露面不守妇道,”孙二姨“哦”了一声,也没再追问,轻叹着道,“如今外面都说,这杀人凶手是个被男人负了真心的女妖做的,见不得这世间的洞房花烛两厢情悦,否则怎会只杀男人却独独留了女人的性命呢?”

    裴素稍稍一愣,但面容很快便又恢复了似水镜般的宁静。

    见她不搭话,孙二姨特意问了她一句:“裴姑娘,你觉得呢?”

    她淡淡一笑,道:“此话也并非不无道理。”

    “是吧?”虽然她只是客套地回了一句,但孙二姨却似是得了她的赞同一般,一拍手,脸上露出与其志同道合的表情,深恶痛绝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瞧瞧那些个臭男人,刚成亲的时候明明与你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可没过个几天就嫌你唠叨想要纳妾了,什么山盟什么海誓不全都是狗屁,咱们女人就是命苦,不嫁人被嫌弃,嫁了人还是被人嫌弃……”

    孙二姨满腹的苦水,似要借着这个由头全都宣泄出来。

    裴素只是默默听着,一如既往般。

    屋内,还是黑鸦模样的裴容突然听到了外面隐隐约约的哭声,不由吃了一惊,连忙小心地跳到窗边往外瞧。

    她原以为哭的人是裴素,却没想到正低声啜泣的人竟是孙二姨,而裴素正摸索着递过去一方手帕,轻柔地拍着她的肩膀,应是在安慰对方。

    之前的话她零零散散地听见了几句,大抵是孙二姨在抱怨做女子如何不易,当然,说的难处大多是她自己的,只是这些委屈她藏了不止一年半载了。

    听说孙二叔最近也有要纳妾的打算,她定然是心里难受,却又做不得主。

    做女子自然不易,相夫教子乃是原本便应恪守的妇道,若是阻扰夫君纳妾起了妒忌之心更是犯了七出之条。

    她听着孙二姨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心中也百感交集。

    之前,她从未想过似孙二姨这般泼辣好爽的女子竟也有因情所困而伤心落泪的时候,难道女子若是嫁了人,喜怒哀乐便会被情所牵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