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海禁之害

    柳鹏当即笑了起来:“我为这事找常书办好几次了,要他给我一个确切的名义,但是他总是应付我,说当初常典史根本没答应这一件事,我顶多只能向县内富户借支点银钱,我于是直接找了个小店,甩了他三十个大钱,请来这杀手锏。”

    “贤侄你胆大包天,你把县里的老爷摆在哪里了!你这是无法无天啊!”沈滨先是骂了一句,接着又把柳鹏赞了一句:“有胆有谋,这事办得漂亮,还有一个腰牌是什么?”

    “办事有刚才那个腰牌就够了,这个牌子杀机太重,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决是不能请出来的!”柳鹏答道:“常老头作梦也想不到,他不给我名义,反而方便了我,有这腰牌,这黄县我绝对是可以横着走了。”

    沈滨仔细看了一眼柳鹏的腰牌,只看隐隐看到“提督东厂”、“中纪委”、”“司礼监”、“大理寺”、“都察院”、“巡视组”、“办公室”一排排名目,每一个名目都隐藏着无限杀机,不由暗暗心惊:“有这腰牌是够了!这玩意杀机太重,平时拿出去就是杀鸡用宰牛刀!”

    “平时当然不用,也就是遇上敢阻碍我们出海发财的狗官才会用一用!”

    这腰牌可以足以在黄县横着走,但是沈滨想来想去,想起自己发家的历史,最终还是下了决心:“这两个招牌虽然不错,但终究是只是名义而已,要把事情办好,一定得在上面有路子,我还是那个主意,一定得请府里或是省里的老爷跟我们合伙,只要多分点好处出去,他们肯定帮忙!”

    柳鹏并不同意沈滨的意见:“沈叔,你这就想差错了,请个官老爷过来能有多大用场,除了把我们应得的好处全都拿走了,又能帮上什么忙。我们办这个事,不仅仅是为了赚钱,而是真正把他当作一大番事业来经营,利国利民,至于那些官老爷,我说句难听的话,个个鼠目寸光,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不说,反而要拖我们的后腿,正所谓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柳鹏继续说道:“沈叔,我们办这个事,不仅仅是为了个人得失,而是为了登莱数百万苍生着想,为了这数百万黎民的生计着想啊,不是让这些事事无成败事有余的官老爷们有机会狠狠捞一笔!”

    沈滨有些不明白:“不过是经营个私港而已,何必提得那么高,省里府里的官老爷如果愿意支持我们,哪怕拿走了一大块,也是我们的福份啊。”

    柳鹏脸神却是变得严肃起来:“沈叔,你太看轻自己,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用一分力,就是替登莱保存一份元气,有莫大的功德啊!”

    说到这,柳鹏当即说出了一番大道理来。

    东三府临海背山,境内到处都是山岭重丘,跟靠近大运河的西三府相比,商品经济可以说是极度落后,甚至可以称为环海贫困带。

    登州府恰恰在东三府的最东部,三面临海,不管去哪里都要突破重山险阻,交通不便到了极点,“西境虽连莱(州)、青(州),而阻山界岭,鸟道羊肠,车不能容轨,人不能方辔”,“无一线可通之路”,时人甚至说“僻在东隅,阻山环海,地瘠民稀,贸易不通,商贾罕至”,可以说是西三府中交通最闭塞,经济最落后的的一府。

    由于重山险阻交通闭塞,不管是荒年还是熟年,当时都会出大量逃荒现象。

    时人常言“谷有余不能出给他郡以转资。不足不能求籴他郡,祗以自给。故小熟则骤饶,小凶则坐困”,灾年固然粮价暴涨民多饿死,丰收之年同样因为重山险阻粮食无法运出,导致粮价暴跌,无法缴纳丁银折色,照样出现大量逃荒现象。

    因此登州民谚很形象地形容了这种现象“登州如瓮大,小民在釜底。粟贵斗一金,粟贱喂犬豕。大熟赖粮逃,大荒受饿死”,所谓“穷山恶水、远恶军州”莫过于此。

    但是另一方面登莱一带却有着极其优越的自然条件,境内都是海岸线,坐拥无数良港,有渔盐之利,海运便利,只要稍加开发,便是富庶之地,在战国进期就得到了相当的开发,两汉以来都是国家根本所在,汉军曾经兴师数万从这里出海征伐南越、朝鲜。

    至于唐宋两代,登莱更是“丝竹笙歌,商贾云集”,“帆樯林立,笙歌达旦”,“日出千杆旗,日落万盏灯”,海上贸易不但遍及全国,而且远至朝鲜、日本、安南,达到鼎盛,便是相对衰败的元朝,也曾经在登莱出发,向辽东补给数十万石粮食。

    登莱的生命在于海道,特别是明初以来山东就承担着辽东军需的供给义务,“国初旧制,山东、辽东原系一省”,登莱与辽东就依靠海道紧密联络,如果不走海运,这种义务就成了沉重无比的负担。

    但登莱海禁屡开屡禁,不是要说商业性质的海上贸易,就是官方对辽东的海上军事补给也是屡兴屡废,弘治十八年“舟坏运废”,直到正德年间才得以恢复,“海运复通,商贾骈集,贸易货殖络绎于金复间,辽东所以称乐土也”,但不久便“海船损坏不修”,运往辽东的军需物资只能改征白银“由山海陆运入辽,海运复废”。

    直到嘉靖三十七年,由于“辽值大饥,转输无计”而“海道复开”,但很快就“因岛民作梗,尽徒其民塞下而复禁之”。

    但有此先例,万历十四年“辽复饥,暂开海运以济”,到万历十九年“倭奴侵据朝鲜,遂严行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