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视线从桌子上散落着积木挪到了那个总是给他开小灶,说要把他养得胖一点的工作人员的脸上。

    他的第一反应是想开口问对方为什么要哭,但是在这句问话滚到了他的嘴边时,他却忽然福至心灵地意识到:或许爱面子的对方并不希望自己在这时候戳穿她。

    于是周一的视线再度挪动,落在了站在那位工作人员身侧的夫妇身上。

    在他有限地在警局、儿童福利院的这些穿统一着装的人之外,只见过杨家村里的那些村民村妇的情况之下,他忽然懂了为什么他杨三叔和杨琴姨过不了领养孩子的审核了。

    因为真正符合条件的那些人,是生活在那个村庄之外的另一个世界里了。

    而此时此刻,他似乎就拿到了这么一把钥匙。

    一把通往另一个世界,甚至一个温暖的家的钥匙。

    在那位男士在和院长细谈领养事宜和具体手续的时候,那位女士就在和周一聊天。

    她半蹲下身地的握着的周一的两只手,和他自我介绍说说自己叫金芝,金色的金,灵芝的芝。

    说完之后还怕周一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地一笔一划地在对方的掌心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周一垂眼,看着对方葱白的指尖划过自己的手心,留下了几道温热的触感。

    他下意识地在对方写完字之后收拢了自己的手,就像是要把两个字留在自己的掌心上。

    而后他才有来有回地礼貌性回复道:“我叫周一,周而复始的周,一二三四的一。”

    是周文夫妇贪图方便地给他取的。

    但那位金芝女士看着周一怯生生地小声说话的样子,和对方下意识回握的手,不知怎么的,眼泪“唰”地就掉下来了。

    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地抹了两下眼泪,而后才将略微有些湿了的指尖重新搭上了周一的手。

    她微笑着捏了捏周一的手背上的丝丝软肉,说:“是吗?恰好我的先生也姓周,叫周池,小池塘的池。看来我们命中注定是要进一家门的。”

    周一闻言张了张嘴,想说他的“周”是周文的周,和他本人无关。

    但是他看着对方眼眶里还在打转着的泪水,最终也只是“嗯”了一声。

    金芝和周池夫妇似乎是有备而来,因而不到一下午,他们就带着周一到当地的收养登记机关办完了手续,只等该登记机关的后续审查事宜了。

    四舍五入的,也算是映证了他们此前所说的就等着这么一天了,而绝对不是一时兴起的说辞。

    只是等待公告和审查还得要好长一段日子,于是金芝和周池打申请地问福利院的人能不能先把周一领回去。

    “九、十月恰好是冷热交替的时候,我怕他在这儿容易感冒。”金芝拉着周一的小手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