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礼拜天。

    包谷和豆子已种进了地里,根茂婶家便不再忙碌。

    正霞、正淑、正芳、正萍四姐妹吃过早饭后,就一个接一个都出去了。不用说,正霞是去了金成那儿,正淑则跟成水钻在了一块儿,正芳、正萍却是找她们班另一个女孩子玩耍去了。

    正秀因预产期快到了,这几日就在母亲家住着,吃过饭后,没什么事,就坐在床上陪母亲说话。

    突然间,正秀的肚子就一阵急似一阵地疼了起来。

    根茂婶急忙在院门外安了架子车,且在车子上铺了被褥,放了尿布子和包婴儿用的小被子,然后回到院里冲厦房喊了一声,却没人应,就回屋扶出正秀让在架子车上躺下,急忙往市医院拉,边走边骂:“都是些跑死鬼!该用人的时候,一个都没影了!”

    经过春花的鱼摊时,恰好春花和两个女儿都守在摊上,春花便赶紧过来给婆婆帮忙。

    离医院还很远,正秀却已在架子车上生了。

    根茂婶尽管经见了大半辈子世面,却也有些手足无措了。还是春花主意正,她让婆婆赶紧把正秀往回拉,她自己则飞跑着就去请槐树街诊所的伍美珍医生了。这槐树街诊所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医生,男医生叫赵富金,是赵富银他哥,除过妇科和接生之外,其它病症他都能看。女医生便是伍美珍,她是赵富金的老婆,专看妇科、产科,槐树街及周边好些舍不得花钱去医院生孩子的产妇,便是她去家里给接生的。

    根茂婶拉着架子车急走到离春花的鱼摊二十多米开外时,正好接住迎头赶来的伍美珍医生和春花。伍医生便在当街里就给正秀简单地处理了一下。然后就由根茂婶拉着架子车,春花扶着车子,伍医生抱着婴儿,急忙忙往王巷去了。

    安顿正秀在根茂婶的床上躺下后,伍医生又给正秀和新生儿进行了一番检查和处理,并留下一些药,且叮咛了根茂婶几句,又说这几天她每天都会过来诊疗的,说完了拧身就走。春花一直将她送到王巷口,然后就回来给正秀打荷包蛋。

    ……根茂婶守在正秀身边,紧抓住她的一只手,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正秀圆睁着眼睛,看她一下,艰难地笑笑说:“妈,你一会儿买一道红搭在门上吧。”

    根茂婶说:“你胡说啥?自己的娃,还叫你搭红?”

    “在娘家坐月子,咱槐树街从没有过的。”正秀说,“再说了,我怕大哥计较。”

    “我都不计较,他计较啥?!”

    正秀便不再言语,却默默闭上了眼睛,半日后,低声说:“和胜怕正在路上呢?”根茂婶说:“我一会儿再去给拍个电报?”正秀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少顷,春花端着荷包蛋进来了。根茂婶便让春花先照看正秀一会儿,她要出去拍电报,顺便再买些卫生纸。

    根茂婶急乎乎的从王巷出来时,正好与提着酒瓶、喝得满面通红的正祥撞个满怀,便骂:“整天醉得跟个鬼一样,咋不见把你喝死!”

    正祥笑道:“娃又咋了?娃想给妈买二斤绿豆糕呢!”

    根茂婶说:“去去!懒得跟你磨牙!你回去了可记住!不敢到我屋里去。”

    “又咋了?”

    “正秀坐月子了,在我屋里。你少癫癫狂狂的。”根茂婶说着就走。

    正祥回转身,看看母亲的背影,裂开嘴笑笑,又喝了一口酒说:“正秀坐月子了,我有外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