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楚思澳亲眼看到段铭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小脸沾满尘土与鲜血。他的衣服被人撕扯开来,那玉璧一般的小胸脯上满是青紫,正奄奄一息地起伏着。

    哥哥。楚思澳跑了过去,震惊地看着他。

    她又想起了段铭启那自信又轻蔑的笑容。他明明是个打不倒的大英雄,无论什么样的坏蛋都不是他的对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艰难地蹲下身去,想拉拉他的小手。

    可是这时,她听到有人说“不要碰他”。她被大人拦腰抱起,拽到了一边。

    扑通、扑通,缓慢而巨大的心跳声中,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蒙上了淡淡的红。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像是要下雨了。

    围观人群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嘈杂喧闹。

    几个穿白衣服的人把段铭启抬到了救护车上。

    轰隆隆隆隆——

    巨大的电光闪耀天穹,暴雨劈头盖脸砸下,哗哗的雨珠洗刷着大地,洗刷着那遗留在田埂上的幼儿鲜血……

    段铭启被救护车送到了县医院,一同去的是楚思澳和周晓倩。

    一路上,周晓倩坐在车里,让楚思澳背对着担架床,说什么也不让她看。

    她不知道,她的女儿已经看过了。此时此刻,正在阴影中咬紧牙关无声地流着眼泪。

    到达县医院时天已经黑透了,雨势丝毫不减。护士们推着段铭启匆匆冲向急救室,周晓倩也拉着楚思澳的手带她追进了楼里。

    这是楚思澳印象中第一次到县医院,也是她记忆最深的一次。太晚了,没什么病人,就连医生们大部分都下班了。整个医院大厅空空荡荡,移动担架床在地板上滚出辘辘声响。医院里阴暗而冰冷,仿佛连墙砖都凝结着渗人的寒意。

    墙上、地上,医生护士的衣服上,到处都是无穷无尽的白。明明是她喜爱的颜色,此刻的楚思澳却只觉得害怕,无端的毛骨悚然。

    楚思澳耳畔嗡鸣,盯着抢救室门外的“抢救中”几个大字,只觉得身下的凳子无比寒冷。周晓倩在医院漫长而幽静的走廊里来回踱着步,不停地用手机拨打着同一个号码,却始终没有打通。

    一声闷响,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取下手套走了出来,问:“谁是家长?”

    周晓倩收回手机,拢了下凌乱的头发,说,“…我是。”

    “医生,孩子没事吧?”周晓倩问。

    “没有生命危险,”医生皱着眉头,看了眼坐在座椅上的楚思澳,欲言又止。

    他把周晓倩带到靠近楼梯的位置,才继续说道:“没有生命危险,但右臂骨折严重,情况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