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光被隐藏在了云层后,整个夜晚都比以往要暗淡许多。

    夜色渐浓,雁寒在藏书塔内靠着书架睡着了,也就没有发现,原本倚靠在窗边找月亮的少年眉目间突然流露出痛色,扶着窗沿颤抖着弓下了腰去。

    他张大了嘴不断地喘息,额间渗出涔涔冷汗,却始终强忍着控制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虽然不知道雁寒这些天都在做什么,但他想她一定是累极了。所以,不可以打扰她,绝对不可以。

    轻柔如水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没有带来抚慰,却只加剧了疼痛。他的神经在不断撕扯着,就像他整个人都在不断地被切割,搅碎,重塑。过往那些破碎散乱的画面逐渐连接聚合,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快速闪过,和从前不同的是,这次他竟模模糊糊看懂了那些画面背后的含义。

    像无数个点终于连接成线,再旋转成面,以往不知所云的晦暗往事在灵犀间了悟,他看到了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耳边交织着数不清的声音,有人叫他斯莱尔,有人称呼他“尊贵的陛下”,更多的声音叫他南洲,或者“喂”。

    最后是一个几乎刻入他骨髓的声音,在他耳边温柔地唤他小洲。

    可同样也是这个声音,亲手碾碎了他最后的希望,漠视他堕入地狱。

    那是在试炼之地里,日日夜夜折磨他的梦魇,比那些怪物更甚。

    你真可怜啊。

    月色下,南洲睁开了眼睛。

    他湛蓝色的眼瞳周围萦绕着一圈暗红色的光晕,夺走了大半眼白的位置,显得妖异异常。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从前那些可以被称作温和柔弱的气质一下子消失不见,他整个人锋利得像一把冷刃,随时准备好收割性命。

    他一步步走到书架前,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这个人。

    他指尖绕动,不知从哪里飘来一股奇异的冷香,散发着醉人的魅惑,瞬息间充满了整个屋子。那香气带着致命的诱惑力,引诱人不断堕入更深更美的梦境里去。

    夜色朦胧里,雁寒的睡容愈发平和,在香气里慢慢迷失。

    南洲在她面前半蹲下来,修长手指抚上她的脸颊,从她锋利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到她紧抿的薄唇和下颌线,像破产者抚摸着自己最后的珍宝。

    最后,他的指尖隔着衣服和皮肤,触上她的心脏。

    他慢慢靠过去,和以往无数次亲昵一样,把脑袋搁上她的肩头,唇瓣摩挲过她脖颈细腻的皮肤。鼻尖有一股清淡干净的香味,是她身上的气息,哪怕是周围浓烈到几乎让人窒息的冷香也无法掩盖住那味道,似乎那已经伴随着他的灵魂。

    他衔住那块皮肤,尖牙来回摩挲着,感觉到它轻微的跳动,下面埋藏着的大动脉连接着心脏,和他指尖下的跳动重叠在一起,维系着面前这人的生命。

    他清楚,他甚至不需要怎么用力,他的尖牙就可以刺穿她的血管,手指捏破她的心脏

    ——这样的动作他已经重复过千百次,那些鞭打过他的人,反对他的人,试图杀死他的人,都被他用这样的方式送去了地狱,尸骨化作了泥土,连一寸血肉都没能完整留在世间。

    但,她对他而言毕竟是不同的。

    所以他会好好珍惜,用自己的血液浸泡她的心脏,用香料填充她的身体,他会好好保存她,让她千年万年地陪在他身边,再不能抛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