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茶,茶香自壶顶飘散,醇香的茶从壶嘴缓缓倒出,自月下漾起一圈圈银花。

    少年披散着乌发,低眉顺目满是温顺。他缓缓将茶杯送到陈纪面前,目光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殷切和期待。

    “此乃阿正亲自炒制的茶叶,托人在郊外打了清澈的山泉熬煮而成的茶水。”

    陈群很少与陈纪面对面相谈而坐,更别提今日夜里月下煮茶。

    陈纪相貌虽然清俊,但已然苍老了许多。他的鬓角开始有了白发,日复一复抽丝狂涨。

    他本来就是六个兄弟里年龄最大的,成家最晚的,将近十年的时间内,陈群的日渐拔高,也与他的苍老形成对比。

    陈群看着他满面红光,双目含笑,细细品味那壶清茶,真就像是杯中之物一般眼里盛满了月光。

    “阿父平日甚忙,每每从书院回来都是已然黄昏时,父子之间许久未曾这般清闲自在地喝茶。”陈群见他面露满意之色,心里也是自然平静了些,主动挑起话头。

    陈纪笑道:“我们家素来是隔辈更亲。不管是你还是你的那些从兄们,都乐于与你祖父亲近。”

    “我等一辈也是各有所务。”

    陈群摇摇头,解释道:“祖父年长,从兄弟们自然应当多关心些。”

    “阿父和各位叔父平日甚忙,我们也不便打搅。只是偶尔清闲才好亲近。”

    陈纪点点头,把茶杯重新放回到桌子上。陈群挺直背脊,清辉照衣裳,在地面上铺上一层朦朦胧胧的暗影。他想要倒茶的动作被制止下来,抬头一看父亲忽然严肃起来的眉眼。

    “听说近些日子许县有一件命案,与你有些牵连?”

    “阿父知晓……”陈群抬眼看向陈纪,满眼疑惑。

    后者一道眉微微上抬,似乎有些自得之意,却又故意嗔怪他自以为瞒过长辈。“汤县尉私下曾与我说起过。你祖父虽然一向与你亲厚,但是这件事情他虽然不说,我也是知晓的。”

    ”阿翁的意思是让你自己去处理,毕竟此事与你干系确实不大。”

    陈群沉默许久,一直聆听父亲的话,听到后半句的时候他轻轻抬眼,低声反驳道:“阿父,观王家的说法是此女自己溺亡。可是汤县尉疑心并非如此。王家人是县里的大户,之前一向专横虽然未曾触犯过律法可是这一次实在难以服众。”

    “阿正以为此事有蹊跷。”

    陈纪看向他的双目,其中一片沉静犹如深潭之水。前者沉默一会儿,忽然将壶中冷了一半的茶水倒入两人壶中,分别送在俩人面前的。

    他作了一个“喝”的手势,却说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做去吧。”

    “我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汤县尉也并非迂腐之人。”

    “见你平日里读的律法一类典籍,并不能只会纸上谈兵。若有本事为民伸冤,便放手去做,不能因为怯懦而违背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