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平隔着屏风,打断了她的语无伦次:“你的父亲英年早逝,弟弟又还小,家里有个这样刁蛮跋扈的堂妹,日子一定很难过。所以我想着,要不别中规中矩地议亲了,尽早把你娶进门罢。我们平南王府虽然不算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好在家庭和睦,人人友善,你嫁过来,绝对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原来他竟是这样想的。他见到不讲道理的谢紫嫣,首先考虑的不是悔婚,而是担心她在家里的处境。自从父亲去世,这样被人关怀,被人护着的感觉,已经多久不曾有过了?不知怎地,谢青灵眼底酸涩,热泪滚滚而下,竟是不由自主地哭出了声来。

    顾长平听见哭声,吓坏了,再不管什么谢家的破规矩,一个侧踢,踹开了屏风,冲到了谢青灵面前。

    谢青灵满脸是泪,就连她身边的如意都红了眼眶。

    这是怎么了?顾长平手足无措:“谢大小姐,若是我说错了话,还请你多担待。”

    谢青灵吓了一大跳,却又止不住泪,只好一个劲儿地摇头。

    顾长平完全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只好自己猜测着道:“我知道你们谢家规矩大,提前定亲,你祖母一定会不高兴,但是你放心,这事儿我会去解决,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她祖母巴不得她明天就嫁到平南王府去,怎么可能因为这事儿不高兴。谢青灵使劲儿摇头。

    “那,那,那你不会是不想嫁给我吧?”顾长平的声音黯了下去。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看来她不能再哭下去了,不然顾长平要误会了。谢青灵努力止住了泪,但到底还是不好意思把“感动”两个字说出口,便只道:“我是因为想起了先父,才一时失态,让顾二公子见笑了。”

    “这是我的错。”顾长平忙道。他说完,又问谢青灵:“那你这是同意了?”

    谢青灵红着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顾长平开心地笑了起来,终于不再有顾忌,放心大胆地去瞧谢青灵,却见她只不过哭了这一阵儿,就娇怯得几乎站不住,全靠丫鬟扶着,不由得暗道,她这身子骨也太差了,等她嫁进平南王府,得让她好好地跟着顾清颜她们锻炼身体才是。

    嗐,这才哪跟哪儿,他就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再想下去,是不是就该想象未来儿子女儿的模样了?顾长平暗自笑话着自己,给谢青灵行了个礼,转身去了。

    谢青灵命人收拾好屏风,回到房中,犹自激动不已。对于顾长平,她原本只是感激他当初英雄救美,帮她解了围,但今天此事过后,她却是真真正正地对这门亲事有了期待。她何德何能,阴差阳错地遇见了这样的一个好男人,她嫁人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舒心顺遂吧?

    晚上,冯氏带着谢紫嫣回来,听说谢青灵私自见了顾长平,甚至后来连屏风都没隔,登时火冒三丈。她不等谢紫嫣回房,就命人把谢青灵叫了来,只问她为何如此不守规矩,不顾礼义廉耻。

    谢紫嫣见冯氏怒骂谢青灵,一面暗自幸灾乐祸,一面悠悠地从旁添柴加火:“姐姐见天儿地跟宁惠夫人混在一起,能不染上不知羞耻的坏毛病?那宁惠夫人,可是当街撕过男人衣襟的主儿。”

    什么叫见天儿地跟宁惠夫人混在一起?她自从来到京城,通共也没见过叶雨潇几面。再说了,京城民风本就开放,叶雨潇当初手撕欧阳晟衣襟的事儿,平南王府都不在意,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还有,在她看来,叶雨潇为人正派,性格爽利,很值得结交,她太愿意见天儿地跟她混在一起了,只愁没有那么多机会!

    谢青灵对谢紫嫣厌恶至极,但此时她并没有与她辩驳,而是对冯氏道:“祖母明鉴,今日顾二公子来,是为了我们两家定亲的事。我心想着,此事非比寻常,所以才不顾长辈不在,独自去见了他。”

    冯氏听说顾长平是为了定亲的事而来,心中不免忐忑。当时顾长平为了一条蛇,不依不饶,她认为平南王府仗势欺人,愤愤不平,一心只想着不能受了这委屈。但事过之后,她心里其实是后怕的,万一平南王府因此而悔婚,族人一定会埋怨她,毕竟若是谢青灵嫁得好,族中女孩子们沾了这门姻亲的光,都可以寻个更好的婆家。

    冯氏想着这些,不自觉地放慢了呼吸,压住了火气,问谢青灵道:“关于这门亲事,顾二公子是怎么说的?”

    “顾二公子希望能够缩短议亲的时间,尽早定亲。”谢青灵答道。

    顾长平不是来悔婚的?冯氏喜出望外,立马把谢青灵不顾规矩,私自见顾长平的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至于顾长平所说的提前定亲的事儿,只要他不悔婚,这些都不算问题,冯氏直接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