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热,后院里的小丫鬟无所事事,守在长廊下,手上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栏杆,知了在树梢上叫得有气无力。

    首辅宅邸萧府,一大早就开始忙碌起来,四处挂上了红绸和红灯笼,在炙热的阳光照耀下,闪着艳红的光芒。

    大梁有俗礼,定下亲事的这一天,两方家中都要挂上红绸和灯笼,有些男方家中,为表示敬重,这红绸和灯笼甚至会一直挂到女方下嫁的那一天。

    而萧府这喜事是皇帝陛下亲赐下来的,并且得到了国师和钦天监的认可。故一早接到圣旨,首辅大人就立刻命人将红绸和灯笼挂上了。

    大梁重儒学同时也重佛道,皇帝更是对佛法深信不疑,向来出行都要带着国师。

    国师说萧府的小庶子合了太子殿下的姻缘,钦天监勘测星象更是说萧小公子能够压制太子殿下的七杀血煞,皇帝自然欣喜万分,恨不得立刻就让萧府小公子打包行李,然后将这小公子扔进太子府去。

    但是礼部那些个老家伙可容不得皇帝如此做法,男子嫁与男子本就不符伦理,但是即便礼部的老大人在大殿之上触柱威胁,也没能让皇帝收回旨意。最终老大人们遂了皇帝的心愿,皇帝也不好还咄咄逼人,让人赶快成亲,只能耐着性子,在礼部的监督下走完六礼

    萧家小公子嫁给太子殿下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大事。

    太子殿下身负七杀命格,七杀格也称偏官格,是极凶之煞,煞以攻身亦攻血亲,上面的那位元后娘娘便是因此而丧命,所以皇帝得知能有人压制太子身上的煞气,才如此力排众议,一定要把萧家庶子塞进自家儿子的后院。

    萧府上下都充斥着喜气,来往的仆人都不免俗,唯有后院处一片静谧。

    “历史,难道历史就不会出错吗?历史也是人写出来的。”

    “只看历史肯定是不够的,还要看野史,看,历史为成功者所编写,内容自然不太靠得住;而野史、,都是老百姓口口相传下来的故事,往往这些反而更真实!”

    “此子生来为庶,庶子为奴,但我萧家向来没有这个规矩,老夫把他带走,就当做是替你这个父亲来照顾亲爹便是……”

    “含章,你看了这些兵荒马乱,可还曾怨怼自己的出身?”

    “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心中放平,自然没了那些怨怼。”

    这一场高烧,让萧含章昏昏沉沉了将近十几日,他脑海里就像是走马观花一样,浮现了一个又一个的旧人,有前世跟他争辩历史真伪的学生,有将他带出萧府的祖父,还有姨娘望着他默默流泪的一双眼睛。

    一年多以前祖父去世,他从边关回到京城,依旧只是萧府一个不为人知的庶子,自从国师府“无意之间”散出他跟太子命格相配的传闻后,一切都变了。

    他从一个毫无用处的庶子,变成了一枚尚有可用之处的棋子,虽然他暂时还不清楚自己这枚棋子究竟有何用处。

    就在萧含章浑浑噩噩沉浸在梦魇中的时候,他感觉人走进他的房间。

    萧含章生母是丫鬟出身,虽说是丫鬟,但曾经也是官家小姐,不过是因为家族破败,才落得那般地步,后来萧含章的祖父做主,抬进府邸做了姨娘。

    “郑姨娘您自然需要好好考虑考虑,七公子不过是这首辅府邸里的一个小小庶子,什么都没有,什么也都守护不住,但是嫁进太子府就不一样了,成了太子妃,府上哪个不得捧着敬着!”来人是大夫人的乳母,李嬷嬷生得富态,笑起来满脸喜气,活像是尊弥勒佛,但说得话却句句扎进郑姨娘的心口。

    她的孩子向来孝顺,又自幼体弱多病,哪里经得起再多加折磨,老爷这顿板子,就没差要了他的命。

    “你回去吧,夫人的话,奴自会好生考虑。”郑姨娘也没有办法,她在府上本来就没有话语权,对于这样一件大事,她更是没有质疑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