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王受任为中书监时只有十六岁,他同其他兄弟一样,得皇兄宠爱,经常出入皇宫,都是休闲作乐,官职上的事务交由别人打理。

    元煜的皇叔彭王元谐麾下有一猛将,叫陆远,出身名门,世袭爵位,曾平定羌人叛乱,功勋累累,然而元谐叛变,陆远的官运自此不顺,一次南朝永州刺史投降,皇帝任陆远为安南将军去受降,没想对方竟是伪降,陆远战败溃逃,捡回一命,赔了军粮,回京后就被罢免官职。

    陆远是武将,却习得世代家传书法,造诣颇高,京中不少宫殿名是他所题字,包括兆王府,兆王爱好结交文人雅士,便欣赏此人,收其入府为贴身侍卫,后升兼长史,王府诸事皆交由他打理。

    这日,皇帝早朝后召见元煜,无非是追究他为了一个妃子而与皇后起争端的事,元煜也不怕,胆敢诉说皇后的霸道,要皇兄给他评理。皇帝虽宠弟弟,但仍明了此事是弟弟不对,岂能为了一个歌姬而冷落正室?见弟弟不仅不受教训,还要告状,皇帝便即动怒,罚了兆王五十板子。

    兆王挨板子是常有的事,宗亲子弟中他性格最为乖张,朝中皆知,然而皇帝宠他也是无人不晓,内侍深明皇帝心思,每次对兆王动手都是从轻处置,打过了就立即有太医来料理那小小皮外伤,尽管这日皇帝下旨时说了句‘重打’,那只是最后几板子落得稍重,实无大碍,皇帝事后却还是不忍,命人把兆王留在宫中休息,还抽空探视,陪伴至用过晚膳才命人送兆王回府。

    陆远早在宫城南墙东面的司马门外等候,他预料主子这趟会挨罚,于是带轿子来接,然见主子一如既往,大摇大摆地走出城门,还面带喜色,便走上前,躬身一礼后问:“殿下,您邀请的宾客都已抵达,是否立即回府?”

    “急什么?行慢点。”兆王上轿,陆远搀扶着,嘱咐轿夫慎防颠簸,然后策马随侍在侧。

    “陆远。”

    听主子叫唤,陆远立刻靠近。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陆远从怀中拿出一纸,自轿帘侧边递进去,兆王接过,打开一开,写的两排字——萧氏铅华,刘宋大臣萧道成侄女。

    “嘶——”兆王禁不住吸口凉气,他派陆远查顾依生母在宫中侍奉哪个主子,可没想到这位宫女的出生居然不普通。

    刘宋早已灭亡,刘姓皇族禅位于萧道成,立国号为齐,继位者是他侄子,也就是萧铅华的兄长或弟弟,这么说,萧铅华算得上是公主,至于会流落敌国宫中当宫女,大可能是她叔父未称帝前,因朝廷的侵略而被俘入宫,如今,齐国已因南朝内战而灭亡,取而代之的是南梁,萧铅华这位公主自也无家可归。

    兆王看纸上没别的了,想陆远是还没查到他更想知道的事,然而他自知这事关重大,不宜急进,当年皇太子死得不明不白,若被发现留有骨肉,那可能会引发不得了的事,兆王觉得这事一定和顾秦脱不了干系,顾秦这人想必是见过皇太子的,怎会看不出自家庶子长得那么可疑?

    兆王仔细思索了会儿,决定要以置身事外的安全手法让顾大公子的可疑生世引人注目,他之前是没办法,但现在刚好有了,就在不久前,他皇兄打他一顿便赏他甜枣,封他出任护军将军一职,因此,他可以掌管禁军、主持选拔武将,还有监督和管制诸武将。

    抵达王府,兆王来到设宴的殿堂,宴席已开,放眼望是座无虚席,兆王喜好设宴,然而他好文厌武,向来都是宴请文人才士,此番是第一次款待武将,座上人虽然他都认识,但交情不深。

    兆王坐到主位,他受封护军将军的事已经传出,宾客们都向他热情道贺,只有两人态度冷淡,一是顾秦,二是统领羽林军的散骑常侍于登。

    于登出身名门勋贵,其父是先皇宠信的忠臣,亦是掌管禁军,他和他父亲

    一样,性格刚正,做事严峻,甚得皇帝器重,曾任使持节,弹劾多位贪赃枉法的官员,论罪处以极刑,兆王盼着有一天顾秦能栽在他的手里。

    “顾大人。”兆王看向顾秦,举杯一礼后问:“怎么不见令公子?本王以为……有在邀请函中写明要见他一面。”

    “犬子有职务在身,不便赴宴。”顾秦冷然回应。

    兆王牵着嘴角,毫不客气地说:“真是可惜,其实本王今日设宴,是令公子前几日那惊人的表现,在座有几人听说后都表示不信,于是才要让大家亲眼见识,啊,于大人,你有听说吗?”兆王转向于登。

    于登回:“末将听说的事很多,不知殿下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