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朔一脸难以置信,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他有病吧?”

    话音还没落,就被旁边的鲁景民瞪了一眼。

    张泽山抬起脸来冲显示器后头的温朔露出一个无奈地笑:“就是有啊,要不正常人能干出这事儿来么?”

    张泽山说,张广瑞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他的眼里永远只有他自己。

    “我妈是X北人,和我爸经人介绍认识的。婚后就一直住这边儿,只有逢年过节的才会回一趟老家。就我记忆中的,从来都是我妈带着我回去看望姥姥、姥爷,我爸就像个透明人一样。”

    “我小时候交通哪儿像现在这么方便?我还晕车,我妈就一手牵着我,再背着扛着给我姥他们带的年货,大包小包的去坐绿皮火车,好几个小时才到,还不是到村里,而是到县里一个特别小的火车站。”

    “那时候我姥家还养驴呢,我姥爷赶个驴车到火车站接我们,怕我冷,还给我带个大被子。”

    温朔听声儿不对,抬头才发现张泽山正用手抹眼泪,便顺手拿了桌上的纸抽扔给他。

    张泽山擦了下脸,说不太出话来,只朝温朔点了点头,而后又平复了一下,才接着道:“我姥爷也没了,现在家里就剩我姥。老太太不爱住楼房,嫌憋屈,又谁都不认识,就冬天跟我舅他们走,剩下时间都自己住村里。”

    “这么多年,我爸也没陪我妈回过几次老家,我记忆里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太小的时候其实我也没觉得怎么样,那会儿对这些都不上心,就知道傻玩儿,大人的事情跟我有啥关系?”

    “后来长大点了,看的多了,想的也就多了。我姨跟我妈都是嫁咱这边儿来了,但我姨父只要有时间,就年年都陪我姨回老家。我姑和姑父更甭说了,跟我们住一小区,周末都来我家给我奶做顿好的吃。”

    “您说说这是什么道理?凭什么我姑父、姨父都能做的,我爸就不行?他比人金贵是怎么着?说真的,不管我爸妈他们自己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对这种生活已经习以为常了,我都觉得我爸不行,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是,他得病了,行动不方便。但他也不是一出生就有病的啊?他跟我妈结婚那会儿可好着呢。而且每次我妈回我姥家,他问的都只有我和我妈什么时候回来,没说过一句关心老家儿的话。所以对于他来说我姥、我姥爷,到底算什么?进一步说,他觉得我妈对于他来说算什么?”

    “我怎么想都替我妈不值,她这辈子真的,人都说女人结婚等于第二次投胎,她碰上我爸这么一个,又生了我这么个让她不省心的……有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我把我妈耽误了,要没我的话她和我爸离婚,是不是能过得好一点儿。”

    “别想那没用的,”半晌没说话的鲁景民道,“你有时间琢磨这些,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让她更高兴。”

    张泽山颔首:“是,我知道,但有时候真的忍不住……算了,不说这个。”

    “我妈,一直希望我早点儿结婚生孩子,但我其实有点儿害怕,也不是说害怕吧,就不太想。我总觉得我还没准备好,我怕以后我也会变成和我爸一样的怪物,那也太可怕了。”

    “我爸呢,因为这事儿也和我打过架,说我就是不想让他看见孙子。”

    “说实在的,带他去了不少医院做过检查,人家医生都说了他那病没得治,只能保守治疗,尽量让病情发展地慢一点,也嘱咐他一定要自己多动,不能什么都不干,否则退化的只会更快。但他也得听啊!回家叫我给他买轮椅,买电动车。”

    “可这些真能给他买么?买了轮椅自己路都不用走了,那不恶化的更快?他小脑钙化,直接影响的就是行动力,大脑反应的过来,但你手脚跟不上,买个电动车你真出点什么事儿,对他、对别人都是不负责任。”

    “而且用医生的话说,这病就是影响行动力,并不影响寿命,但他听不进去,天天嚷嚷说自己快死了,冲家里人发脾气。”

    张泽山这一番话,听得温朔都跟着心累,这要是他爸爸,他可能每天连家都不想回。

    就这一点来说,张泽山比他强多了,虽然他处理事情的方式不太对,并且有点极端,但至少他没有选择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