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仿佛蛰伏着巨兽,呼吸间带出裹着死亡气息的血腥味。

    池渐月平静地看着杜鸣仿佛受了被什么巨大的铁锤子击中胸口一般迅速后退两步,颓然跌进了座椅中。

    空气中一时间只有血液潺潺流动的声音作响。

    杜鸣把脸埋在枯瘦的十指间,浑身剧烈颤动起来。他就像任何一个到了这个年纪的人一样,孱弱又颓废,但房间里的温度似乎突然下降了。

    “你知道了?”闷闷的声音从他的指间发出,但他的语调完全不同了。

    变得低沉冷漠,又充满杀机。

    杜鸣突然抬起了头,年老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充满了杀意。

    池渐月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

    “知道了。”她说,“你是医生的第二个人格。当年的治疗并没有真正治好他,我猜是你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消失了,连他本人都不知情。”

    院长嗤笑一声:“那个蠢货,懦弱又愚蠢,他怎么配做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呢?你知道那个蠢货小时候被那些大孩子欺负,按在身下打的时候只会没出息地流眼泪吗?要不是我他早就被打死了!还能考进大学娶妻生子?”

    “明明是我更值得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声音里透出强烈的不甘。

    “所以,你是在嫉妒他?”池渐月敏锐地指出问题,“嫉妒他拥有自己的身体,而你只能做一个附庸,做一个永远在黑暗中沉浮的灵魂。”

    “我不可能嫉妒他!”院长脸上自负的表情立刻僵住了,几秒后嘴角扭出笑意,“他是主人格,那又怎么样!我才是疗养院的院长,他不过是个只能替人配药,窝在角落里靠酒精麻痹自己的懦夫罢了!”

    “你还不知道这间疗养院背后有谁吧?我告诉你,这是个垃圾处理场!”他站了起来,像剧团里真正的主角那样振臂高呼,“无数的人把他们不想再见到的人送到这里。只要替他们处理,什么名誉什么金钱,我就都有了!至于杜鸣,那算个什么东西!”

    “他的女儿,是你永远不会拥有的东西。”池渐月看着不远处的摇篮,那些悬挂在顶部的小饰品歪在一边,积满了灰尘,“所以你就从医生身边夺走了她。”

    院长浑身剧烈一震,脸上第一次出现近乎于痛苦的表情:“不是!不是这样的!”

    “你把她关了起来,不让医生和她接触,甚至指使疗养院的人让她流产,害她真的成了个疯子。这就是你嫉妒医生的最好表现。”

    “不是!不是!”院长疯狂地揪住自己的头发,眼睛里血丝密布,他像只野兽那样疯狂地咆哮起来,“那个孩子只会让她痛苦!我不允许她痛苦!”

    “她也是我的女儿!”

    院长跪在地上,脑海中属于过去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你也是我的爸爸啊。”那个女孩似乎这么说过。

    但他很快又想起了她被自己关进疗养院时那个怨毒的眼神,顿时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