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可是生来与否。

    容祉错开姚祈视线望向窗外,眸色渐深,本就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这话实在是胆大妄为了,看似质问世家,可他何曾相信过君王是真龙天子这些鬼话。王孙贵胄、公卿世家,生来荣耀无上、富贵绵延,而这冥冥之中,谁又真的相信有神明在冥冥之中赐予这一切,恩赐的标准又是什么。

    而这看似平静的暗夜下,是否有人在蠢蠢欲动,试图改变被主宰的命运。

    “是在下妄言了,让二位见笑。”姚祈见容祉久久不语面有不悦,又为他添了茶。他虽不知此人身份,却也曾在洛州有幸得见手握生杀予夺之权的上位者是何等姿态,眼前这人时而漫不经心的余光里不慎遗落的是远甚于当朝大臣的轩昂之势。

    燕卿辞道:“见笑不敢当,只是先生今日这番话换作一般人还真不敢言,可先生至今并未问我二人姓名。”他疑心这书生猜出了容祉身份,可一番细想,又认为他们的表现并无纰漏。

    姚祈眼眸有春风拂过,笑容温煦熙和,“正是不知身份,才能放开相谈,无所顾忌。”

    他啜了口清茶,菊香浅溢,心念果然人如其茶,不自觉对姚祈生出几分赞许,思虑过后,还是问出了十一楼。

    然而姚祈却不愿多言,十一楼多次相邀都被他婉言谢绝,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人所谋之事他亦不想妄自猜测。

    燕卿辞观他有所顾虑,便转了话题,随口道:“若是有朝一日,君主真能瓦解世家收复王权,先生认为下一步当如何做呢?”

    这个问题问得大胆,只是政见上的下一步运筹帷幄,谁又能猜得出君王心思,谁又敢猜。

    果然,姚祈缓缓摇了摇头,过了半晌,就在燕卿辞觉得此行可以结束时,他忽然道:“若只铲除世家,百十年后,还会有新的世家再起,期望永久改变,唯有破除当下官员选拔之法,拟定新的学子考试制度。”

    破除祖制,当真敢想,敢言。

    容祉目光沉沉扫视过去,这人可丝毫不像一个简单的教书先生。

    姚祈说完,竹屋里再次陷入长久沉默。

    秋日夕阳淡薄,已在不知不觉中沉尽西方。二人从竹屋下山时,山间升起一层水雾,氤氲开来,到他们走至山下时,衣袍上染出一层湿气,渗透几层衣料,触上肌肤皆是湿寒。

    返回闻府时,幕色早已落下,闻如玉果然安排了一桌酒菜招待二人,席间双方言语交谈尽显融乐,都刻意规避彼此几多试探,除却燕诺竹那双长在闻如玉身上的星星眼外,看上去倒也分外和谐。

    唯一让容祉意外的是,闻如玉准备的高粱酒对燕卿辞来说似乎格外……

    席至尾声,看着倒在他肩头的人面颊胭红,原本冷白清瘦的脸此刻柔和在绯色光晕里,再看他眉头时而蹙动,容祉越看越觉得眼下这长睫紧闭的人过分可爱,而属于君王的那份占有欲油然而生,这份可爱只他一人看就够了,怎能被旁人看了去。念及此,他寥寥向闻如玉致谢后,拦腰横抱起沉醉之人回了房。

    将人放在床榻之上,他并未离去,而是俯下身指尖探出捏了捏被酒灼出绯色的脸颊,方才他就想这么做了。

    指腹触上,滑腻温热,手感太好,他一时没忍住,半个身子趴在了床榻上,胳膊肘在燕卿辞两侧肩头撑着,两手齐上多捏了几下,捏得正起劲时,躺着的人毫无征兆的蓦然睁开了眼,直直看着凑在自己脸前的人。

    容祉措手不及瞬间怔住,指尖还保持着微曲,心绪飞转思索着措辞,而躺着的人忽然抬起臂弯环过他脖颈拉了下去,他顺着力道扑下压.在了燕卿辞身上,方才察觉到不知是否受醉酒影响,燕卿辞心间猛跳,胸口剧烈起伏,他尚来不及多想,身下人抱紧了他腰身一个翻转,片刻前一上一下的二人转换了局势。

    “三殿下可是等不及了?”容祉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双眸,忽而笑了笑。

    燕卿辞喘息逐渐清晰,他眸色炽热,幽火跳跃不息,甚至喷上容祉脸侧的鼻息都升腾着暑意,他并未回答容祉,薄唇径直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