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沈青到头都没有抹那脸上的药膏,反倒是褪黑素基本上就当糖豆吃,还不到半个月就见了底。

    他第二天也没去上班,第三天也没去,反正自己的病人都被排给了别人,自己去了没有病房可转,没有门诊可值,和企业里被人穿小鞋反倒相反,那些地界儿要么是一个人带十几人的咖啡,要么就是被安排数也数不清的工作,而到了医院,自己就变成了无所事事的透明人。

    工资每天都会挑着这儿捡着那儿的扣,后来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沈青打个卡就走,不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待着省得给他们添堵,也省得跟自己添堵了。

    因为不上班,又有谭钰的介怀,他也不去酒吧,除了答应好对方去公园的那一天以外,几乎每天都无所事事地在家里躺着仰着,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没有到发泄的程度,自然和谭钰也没有多说几句话。

    沈青知道,自己不找他,男人也不会来主动找自己。

    此时的沈青的大脑,感性和理性就像一只敏感的天秤,只要有人在其中的一端放上哪怕轻轻一片浮毛,都会让这脆弱的天秤随之倾斜,彻底崩塌。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组长傍晚发来的一条短信,上面写的是:“下周一查旷工,到时候再不来上班就辞退,心胸外科不差你一个,你自己心里合计合计。”

    沈青看见这条带有威胁性的消息时,是刚刚借助着药物睡眠醒来的午觉之后,一时间看见组长发来的消息让他本身还有点眩晕的大脑立刻如被针刺了般的疼痛。

    他急切地发过去质问对方他这什么意思,然而直到他急切的问题把信息界面刷了屏都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

    沈青厚着脸耐着性子给对方打电话,对方立刻挂断拒接,再给主任打,结果从电话里又听见带着嘲讽的一句话,“你还有脸打电话?值班表上早就把你去了,你要么想想检讨怎么写,要么想想辞呈怎么写。”随即只听见一声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本来和谐的情绪一秒之间垮台,周六的夕阳原本很美,可是此时的沈青靠在飘窗边,也无心去看。他真的好难受,难受而不是气愤,难受到压得喘不过气,难受到想要扣头皮掰断手指的无处发泄的力气。

    象征情绪的天秤,感性的那一段像是被压下了千斤巨石,他脑袋紊乱地想要爆炸,想要冲动地去街上随便杀个人,但又想着有人约束住他的这种冲动,这种难受,因为他知道这是不正确的,是感性之下的冲动。

    沈青把头埋在双膝里思考了好一会儿,再次抬起头眼尾带着湿润的微红,思考了好久点开了自己微信置顶的那个院徽头像的男人。

    今天是周六,谭钰一周中最空闲的日子,他今天早上去了趟图书馆,买了本一直都有在看的文学杂志,只是最后尾页出版社上说该杂志要因为不可控的原因停刊了,这才让抱着杂志看了一天的谭钰心情染了些不悦。

    正准备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结果可怜的发现除了西红柿白菜和一些凑也凑不到一起的瓜果蔬菜,连鸡蛋都只剩一个,让他的心情更加多了些烦躁。他不习惯吃外卖,不是因为什么老一辈的外卖不健康的思想,单纯是因为外面的餐馆没多少合他胃口的吃食,最终还是打算作罢,今晚不吃了。

    才到傍晚,从他二层书房阁楼的落地窗上看到的今天的夕阳尤为得美丽,但谭钰也只是匆匆掠过稍作停顿,随即把目光放在了一旁的书架上,把那本最后一刊杂志规矩的摆放进去,拿了本东野圭谷的推理来看。

    手机放在茶几上充电,拿着书又接了一杯冰水,舒舒服服地坐回沙发上这才看到手机微信有一通未接的语音来电,点开发现是沈青给他发来的,在这之前还有一条消息,问他在哪儿。

    谭钰不禁有点疑惑,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两个星期前,自己给他转账的那三十块的时候,期间也再没在医院抑或是酒吧见过他,这个时候沈青突然给他发消息,让谭钰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了一句怎么了,和上一条电话隔了五分钟,对方却在自己发出去消息的第一刻立刻回复道:“我能去找你吗?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儿。”

    这话说的,谭钰从屏幕对面都感觉着酸气。把书往手边一放,盘着腿靠在了沙发靠背上,一边喝着手里的冰水,一边好奇又觉得有趣地看着屏幕笑着回复,“心情又不好了?”

    这次对方愣了片刻没有回复,就在谭钰还以为对方不想就这个问题回答,准备放下手机打开一旁的书的时候,沈青又发来一条消息,“你说的,让我把情绪交给你那个事……还作数吗?”

    谭钰的瞳孔不可察觉的一阵紧急收缩,盯着对面屏幕上这句话看了好半晌,随即表情从晃神中缓和,演变成了挂在嘴上的一抹不查其意的微笑,沈青这是终于肯给他说实话肯松口了。

    可是对方似乎目前的情绪并不是谭钰所喜欢的,谭钰的大拇指手指甲敲击着手机屏幕,对面的对话框一直显示着输入中,却又久久没有发过来接着的一段话,眼看着两分钟时间过去,没有了撤回的机会,他也是在给沈青冷静思考的时间,既然这就是他的思考结果,谭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