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庄从太极宫出来了之后,孤身一人直接从坊间的街道上走到了城门外,他身上的令牌让他不惧怕任何巡夜的武侯和禁军。

    用李倓之前对他的话来说,他的确做得是隐藏在黑夜中的事,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却要站得直行的正,并且告知严庄,要是有一天天下人知道了他的身份和他正在做的事了,李倓会给他一个好的结果。

    严庄是个孤傲的人,他知道李倓这既是在给他后路,又是在激励他,这正是因为李倓了解严庄的性格。

    虽然知道自己这是被李倓给拿捏的死死的,但是严庄还是非常的享受这个过程的,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为了朝堂而生的。

    之前在安禄山和安庆绪的手下,不管自己到了多高的位置上,严庄都觉得自己不过就是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棋子,除了高高在上的是人之外,其他都是猪狗一般的人物。

    但是现在,李倓给了他一直想要的自由,事事只要求他给李倓一个结果,就算是跟杜黄裳这样的明显是被李倓外放当做下一代李倓心腹的人物打交道,李倓也给足了严庄自由,杜黄裳辅助他和他辅助杜黄裳,差别还是很大的,至少在严庄的心里是这样的。

    杜黄裳上任平州司马之后,的确是让他的老父亲差不点眼泪都掉下来了,特别是当他知道了皇帝曾经亲自问他,是想要留在长安城还是外放的情况下。

    在杜绾的心里,自己的儿子只要是能留在长安城,哪怕是个八品官,也是足够了,因为在长安城,他多少还是有点面子的,从八品到六品,也用不了太长时间,而且没有危险啊。

    那平州是啥地方啊,是北边的边陲之地,在河北道里还得是比较偏远的,在杜绾的心里,哪种地方压根就不是人能待得下去的啊,晚上睡觉的时候不注意都有可能被一刀捅死了。

    不过杜黄裳说的也是坚决,一是自己已经在李倓的面前做出了选择,这个时候更改,就算是性命没有什么事,自己的职业生涯也就废了,这是他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的事。

    二则是当初自己就这件事是跟杜绾报备过的,当时杜绾已经红口白牙的答应了自己了,现在要是反悔,显然是没有一点当父亲的样子了。

    于是乎,在杜绾尝试着苦苦哀求了几分钟遭到了拒绝之后,他终于算是认清了一个事实,自己这个父亲,在儿子心里的地位已经不复存在了,至少在这件事上,想要让杜黄裳听信自己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所以他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强颜欢笑的亲自把杜黄裳送出了长安城,看着儿子的马车渐渐远去,杜绾的眼中还真就泛起了几滴泪花。

    他也不知道在这一次离别之后,自己和杜黄裳父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一次相见了,平州这个地方,至少他是说不上话的,只能依靠自己的儿子自己。

    但是杜绾反过来那么一想,好像自己的儿子长这么大,除了花了自己点钱,别的事还真就没怎么依靠过自己。

    相比于杜黄裳,洪源就没那么多牵挂了,他比杜黄裳早走了两天,按他自己的说法,这一次启程他可以回家一趟,但是对于杜黄裳一直感兴趣的洪源到底出身于一个什么样的家境,他却三缄其口。

    当然,杜黄裳知道每个人都是有着自己的秘密的,人家不愿意透漏的,自己就不能多问,不然是没法成为真正的朋友的。

    到了平州之后,杜黄裳尽管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是心还是凉了半截。

    平州太守是个年近古稀的老者,压根就什么事都不想管,底下的几个县城各自为政,再往上的河北道节度使南霁云主要精力都放在征兵、练兵和监视回纥人上了,压根就没有心思去管平州这样的地方。

    这里就好像是一个被遗忘了的角落,李倓再厉害,他身上的天子之光都是照射不到这个地方的。

    不想管事的太守手下能用的人不多,杜黄裳以榜眼的身份到了这里,又表达了一番自己想要帮着太守执掌一些这州中的政务之后,太守倒是十分给面子,但是除了太守之外,却没几个人给他面子,或者说,压根就没人给这个太守什么面子,更别提他这个贬官专属的司马了。

    不到一个月的光景,杜黄裳当初的雄心壮志就被磨平了一半了,他稍微有点后悔自己怎么没像洪源一样,选择一个比较稳妥的县令,毕竟在一个县中是能说了算的啊。

    就在他的信心被一点点的消磨殆尽了的时候,严庄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