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楠和朱宸濠心里都明白,今晚的这个协议只是临时为之,这是一场遭遇战,当两人忽然都意识到对方握着自己的小尾巴的时候,都有些措手不及,一时半会儿没有好的对策,所以,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暂时的妥协。,

    朱宸濠心有大志,他原本是想拉拢宋楠,让宋楠成为自己的铁杆,否则在京城时,他又为何替宋楠说话,还以大手笔买下白纸坊房舍的态度表示对宋楠的支持。朱宸濠一直暗中的观察研究宋楠,这个突然窜起的政坛新星的一举一动他都有所耳闻。他研究了宋楠的脾性,这是个胆大妄为吃软不吃硬的家伙,所以从结交伊始,朱宸濠便以一种平等亲切真诚的态度来对待宋楠。

    当然,要想拉拢宋楠,这么做还不够。宋楠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自己能给他的比皇上要少的多,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去舍了皇上跟着自己混,拿住软肋胁迫宋楠这样的人是不明智的。所以朱宸濠偷偷将查出的宋楠和康宁公主偷情,经常宿在宫中的事情透露给了杨廷和。他知道,借杨廷和之手,朝廷必会掀起对宋楠的一场责罚,当宋楠失宠走投无路之时,自己的接纳才是宋楠最需要的东西,不用自己多做什么动作,只需一个接纳的态度,宋楠便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这样的人对自己是极其有用的。

    朱宸濠的考虑不可谓不周到,计划的不可谓不周详,但可惜的是,宋楠来到南京城中,竟然通过云霄阁的沈云烟得知了自己的某种计划。朱宸濠后悔自己那天晚上操之过急,不该那么快便跟沈云烟摊牌。也怪自己知道宋楠离开南京之后情绪过于放松,急于利用宋楠的好感将沈云烟安插进宋楠身边,因为他担心宋楠离开南京回京城之后,不久便会对沈云烟失去兴趣,事情就这么一步步的变得糟糕了起来。

    这双方都措手不及的遭遇,完全不在两人的计划之内;本来河水井水不犯的两人,一下子互相忌惮起来,导致两人都没时间去考虑应对,这种暂时性的妥协也成了必然。

    双方都需要时间去思虑如何对付对方,将来如何处理对方和自己的关系,是友是敌,是合作还是对抗,这是个极为艰难的选择。

    ……

    宋楠当然不会昏了头去在秋月楼中留宿,虽然朱宸濠要顾怜怜来陪自己过夜,那顾怜怜的身姿和美貌倒也不赖,但宋楠知道,这些都是朱宸濠所豢养的美女蛇。虽然自己也好渔色,但也没必要来跟这些人掺杂不清。

    告辞出了秋月楼,已经是二更时分;秦淮河畔夜色绝美,繁星满天,树影委地,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味道。宋楠忽然意识到此时正当盛春时节,正是万物繁茂生发,一年好景正好的时候。终日营苟,错过了不知多少这样美好的夜晚,不禁心生唏嘘。

    “大人,回衙门么?王佥事临行前交代了,要我们提醒大人,早些回衙门歇息,明日还要护送公主赶路。”一名亲卫低声道。

    宋楠笑道:“这个王勇现在婆妈的很,你们要是累了可以先回去。”

    “大人不回?”亲卫们愕然问道。

    “我随便转转去,这么好的夜晚,我可睡不着。我也用不着你们跟着,你们自回,不碍事的。”

    “那怎么成,大人不回,我等怎么回去?这要是被王佥事知道,还不拔了我们的皮。再说了,这么晚了,大人这还要去哪里啊?大人喝了些酒,骑马可都有些摇晃呢。”

    宋楠瞪眼道:“多嘴什么?我自有去处。你们若不愿回便跟着,但一会不许横鼻子瞪眼的,到了地方,我叫人给你们弄些茶点,你们安静等着我。”

    几名亲卫不知就里,也不敢多问,只跟着宋楠的马儿缓缓沿着秦淮河岸往西走,走不多时,他们便明白了;一名亲卫低声对旁边并骑而行的几人道:“我敢打赌,是去云霄阁见沈云烟。”

    “就你多嘴,我们不知道?大人刚才一挪步,我便猜到了。”

    “啧啧,你可真牛,大人一挪步你便知道?”

    “那是,怎说也是跟了大人几年了,大人一撅……咳咳,总之呢,我就是能猜到。你们想,明日咱们便要离开南京回京城了,这最后一晚,大人能不来云霄阁跟沈云烟道个别么?大人可是个多情种子。”

    “哎呀,还真是这么个理,听说那位沈云烟喜欢大人喜欢的要死,大人今夜自然是要去慰藉慰藉,回京后怕就不能再有瓜葛了;大人府上的几位夫人可是不依的。”

    宋楠在前面咳嗽一声,喝道:“你们几个吃饱了没事干是么?当我是聋子瞎子?当着我的面议论我。一个月饷银先扣了再说。”

    几名亲卫赶紧住口,吐吐舌头相互对望。大人是不会扣饷银的,但再多嘴,大人怕是要真发火了,平日开小玩笑倒也无妨,惹的大人动怒,那可了不得。

    云霄阁在望,依旧是一片迎来送往笙歌四起的繁忙景象,宋楠敲开了东院的侧们,看门的仆役通报之后,柳妈妈笑盈盈的分花拂柳而来,开了门见了宋楠便是一福,笑道:“哎呦,东家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