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明心情沉重的回到后院,发现多多没有像以往一样扑上来与自己亲热,连声喊道:“婷姐,婷姐。”

    达明连声喊了几句,见没有人答应,心底下不由地着急起来,因为这几日,他明显地感到上官婷似乎有什么心事,常常私下里一个人直发愣,问了几次,也没问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这时,杨正平居住的东厢房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屋内娉娉婷婷走出一位花信少妇,鹅蛋脸,一对细长的睡凤眼,两道弯弯的柳叶眉,犹如一汪清池,风吹柳梢。头梳平髻,斜带孔雀蓝绿镶红宝石白珍珠的步摇金凤,身穿橙色撒花出风毛对襟袄子,火红凤纹裙门马面裙。她莺声燕语说道:“明弟,你找弟妹呀,弟妹出去了。我看她在屋内呆了几天,整天闷闷不乐,好像有什么心事,就让她逛逛街、解解闷。你放心,多多跟去了,弟妹不会有事的。”

    达明转头一看,原来是杨正平的妻子何韵寒,连忙点头说:“谢谢嫂子,大哥在家吗?”

    “他不在。衙门有事召唤,赶了过去。明弟,有事吗?”

    “没什么事,我也出去转转。”

    何韵寒望着达明的背影,心里泛起了嘀咕:“明弟整天无所事事,难免会无聊至极。回头跟公公提一提,给明弟谋一个差事。”

    何韵寒是大明国官拜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何世光的三女儿,自幼颖惠,家教严格,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十六岁嫁到杨家,孝敬公婆,相夫教子。杨应宁对她赞赏有加,曾当众说她“真吾家妇也”。因为婆婆身体不佳,留在山清水秀的江南老家,何韵寒将两儿一女交由婆婆抚养教育,自己不远千里来到西北,照顾公公和丈夫的生活起居。

    这几年公公和丈夫忙于政务,何韵寒独自一人守在府中内宅,挂念着远在江南的儿女,常常感到有一种莫名的孤寂和落寞。她性情恬淡,不喜欢出门去与那般庸俗长舌贵妇人,张家李家衣衫头饰床上床下喋喋不休地闲扯些无聊话题,除了跟有同样性情和兴趣的官员女眷时常聚聚,大都是一个人在家读读书写写字做做女红。达明和上官婷的到来,让她突然有了家的感觉,每天吃饭热热闹闹,犹如一汪死寂的池水变成了滚滚的一河活水,故此,何韵寒极其珍重如今的家庭生活。将心比心,她极为理解一个人饱食终日,无所作为的寂寞心理,害怕达明和上官婷会突然一天觉得这里枯燥无味而离去,这个家又回归了空虚和冷寂。于是,她大声叫住达明:“明弟,你且等一等,嫂子能不能跟你说一会儿话。”

    “哦”,达明非常奇怪,大嫂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话。虽然接触才几天,他知道何韵寒是一个传统、本分的贤妻良母,谈工作,不可能,何韵寒从不过问、干预杨正平的工作事务。谈感情,更不可能,何韵寒与杨正平夫妻情深,关系和谐,夫唱妇和,举案齐眉,绝没有感情受伤之说。那谈什么呢?达明是米汤洗脸,糊里糊涂,转过身走到院里葡萄藤架下的石桌边坐下,疑惑地问:“嫂子,不知你想说些什么啊?”

    何韵寒莲步姗姗,在达明对面坐下,一双美目注定在达明脸上,仔细端详他的五官面容,似乎想在达明脸上看出点什么。

    尽管达明久混江湖,脸皮已锻炼成了三层牛皮,但在一个大美人的炯炯目光下,不明就里的他依然变得红透如霞。他羞涩地问道:“嫂子,你这样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啊。”

    听见达明的话,何韵寒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赦然一笑,娇声说道:“明弟,这几天在府中还过得惯吗?”

    “过得惯。”达明伸了一个懒腰,说:“杨伯父、大哥和大嫂待我是一家人,照顾我无微不至,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吃得好,睡得香,太舒服了。”

    “过得惯就好,嫂子就是担心明弟身在异乡为异客,吃不惯住不惯,枯燥无味有不适之感。”

    “嫂子,瞧你说的。想我达明自幼在师门就是自己照顾自己,虽有师父,却是一个三天两头玩消失毫无责任心的师父,几乎没有家的感觉。在这里的几天,让我过上了温暖馨香、稳定安详的生活,这是小弟懂事以来,最舒适最惬意的几天。如此温馨的家,小弟怎会有乏味无趣不适厌烦之意?”

    “明弟,这几日嫂子见你出出进进,忙些什么啊?”

    “嫂子,我哪有什么事情忙呀,还不是无所事事,东游西逛,交交朋友,开开眼界而已。”

    “明弟,嫂子有句话想跟你说,也许你不一定爱听,但是嫂子也是为了你好。”何韵寒仔细斟酌了一回,看着达明亮晶晶的眼眸,慎重地说道。“你整日价无事可干,如此下去,也不是事情。眼下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考虑自己成家立业的大事了。”

    达明面色发红,平日里快嘴快舌的他,扭扭捏捏地嗫嚅道:“嫂子,我如今刚过十九,谈及婚姻大事是否早了一点?”

    何韵寒摇着头说:“不早,不早。在你这个年龄时,你大哥已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官居正七品忠勇校尉。婷儿妹妹乃官宦人家出身,虽说曾为人妇,却从未圆房,也算是黄花闺女。如今与你已有夫妻之实,而且她年纪已届花信,再也不能够这种无名无份地跟着你。你们二人均无家长,父亲完全可充当你们的家长,为你们的婚姻做主。”

    “嫂子,此事当从长计议。婚姻乃终身大事,马虎不得。”达明被何韵寒说得手足无措,面对着关心自己的嫂子,他只能是打起了太极拳。“更何况,我现在乃是白身一个,糊嘴可以,养家却难。男儿当以事业为重,儿女情长且放置一边。匈奴……”达明忽然一拍脑袋,糟糕,也不知道这异界有没有匈奴,差点又秃噜了嘴,立即改口道:“胡人不灭,何以家为?”

    何韵寒俏脸笑嗔说:“胡说八道,朝廷对胡人实行外示羁縻,内修武备,威德兼施,因俗而治的安抚、宽仁之策,并无杀戮、灭绝之心。如你所说,岂不是终身不娶?那你如何对得起达家的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婷儿妹妹的一片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