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琼玉瞧他越走越近,想到那剑气远远已是气势惊人,倘若真叫他一掌打实,岂不是化为碎末,她本就怕死,更何况死得如此毫无颜面,心下不由得更为害怕起来,两眼便立刻涌出泪花,哭道:“崔大叔,崔大叔,我知道错了!我方才说的话都不是真心的,我只是不懂事,做得不好,话不中听,我也知道,你骂骂我就是了。师尊自幼不管我,只有你跟小方大夫待我好,我不知道寻常人家的姑娘是怎么样的,我刚刚才挨了你的打,又被这么惊吓,你不知道哄哄我倒罢了,还要欺负我。”

    她哭起来,便如之前那个少女一模一样了,娇憨可爱,天真刁蛮,看着便叫人不忍,说到最后竟反客为主,商讨起崔嵬的不是来。

    短短时间内,厌琼玉已变换了三种面貌,纵然崔嵬大约知晓些许她的麻烦程度,可仍不得不感到钦佩。

    才不过这么几句,崔嵬已然从远处走到了她的面前,厌琼玉不由得心慌意乱,她见眼前的崔嵬再不如往日那般亲切和善,更显露出几分传说之中藏锋客的冷厉,方才深深后悔起来。

    她真是,真是低估这个男人了,本该先发制人才是。

    一阵疾风扑向脸颊,厌琼玉见那人手指抓过来,自己却是避无可避,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只觉得呼吸一窒,喉咙传来尖锐刺痛,身体已被提起,背上顿时涌出冷汗。不多时,心脏犹如翻涌着堵住咽喉,眼见着出气多入气少,厌琼玉使不出气力,袖中准备使出的暗器纷纷坠落在地,眼睛翻白,几乎就要晕死过去。

    崔嵬觑了眼地上的东西,淡淡道:“看来你的心眼倒是不少,纵然不闹,也还剩这许多。”

    厌琼玉被甩脱在地上,两耳嗡嗡作响,眼前发黑,胸膛里的心脏越跳越响,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好一会儿才恢复视野,她已满怀惧意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口齿沾血,然而转念一想,想他三番四次到底没下死手,又露出个森冷冷的血腥笑容来:“你……你到底不敢杀我。”

    这笑容实在令人生厌。

    崔嵬淡淡道:“我本想问你些事,只是你既如此不惜命,我便成全你就是,想来找你那位师姐倒也不难。”

    他才举起手来,厌琼玉心中一怕,神色惨淡无比,立刻求饶道:“崔大叔,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我那三师姐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平时装模作样,其实她本就是个叫人抛弃了的蠢姑娘,拜师前不过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根本用不着装,她那样又怎能知道什么事。”

    崔嵬想到蓝府与巫月明短短相会,相处虽不久,但他也瞧得出来那姑娘显然是没眼前的厌琼玉这么多花花肠子。巫月明的嘴巴的确坏,心肠也谈不上良善,可极有规矩,不过是故作老成,有时候仍是小姑娘心性,与眼前的厌琼玉简直正相反。

    厌琼玉瞧着天真纯良,实则城府深沉,心狠手辣。

    缥缈主人的这两个女徒弟,倒是收得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崔嵬略微分神,厌琼玉见他略有动摇,便更乘胜追击,软语讨好:“崔大叔,你与我师尊难得化敌为友,也算是我的半位师长,假使你今日杀了我,不说脏了你的手,往后修行也会对心境不利,何必呢。更何况,我对你而言,不过是个不知死活的黄毛丫头,您是世外高人,又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丈夫,与我计较实在损了你的名声。”

    “你不必说这些话。”崔嵬沉吟道,“我只是问你一些事,你老实回答就是了,不可有半句假话。”

    厌琼玉垂下脸来,下意识看向于观真处,见对方仍睡得安稳,知崔嵬必然在附近布下结界,心道:要真叫师尊发现,只怕他的手段比崔嵬更多,更可怖,纵然不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也必然只留一口气。

    如此一想,她心中反倒侥幸起来,柔声道:“琼玉怎敢欺瞒。”

    崔嵬却不敢信她,只是将信将疑,想到这少女与于观真最像的说不准就是变化莫测这一样,不由得心中莞尔起来,语气也温和许多:“当时你师尊感应不对,是你以神血有意呼唤他,而非是什么咒术,更不是域,对吗?”

    厌琼玉甜笑道:“崔大叔,这问题别说是我的三师姐,只怕问遍天底下也只有我一个人能回答。”

    “我许是忘了告诉你。”崔嵬低声道,“我在剑阁还掌刑罚,叛出师门的弟子,欺上山来的邪道,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大多都是落入我手,由我亲自审问。”

    厌琼玉的脸顿时僵硬住了,她听出言下之意,只好老实答道:“不错,我当时不过是尝试一番,没想到师尊竟真来救我。”

    “你带我们前往圣山,也并非落脚之处就在那里,而是想引我们与大巫祝争斗,无论谁胜谁败,你都可坐享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