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人质,姜鹤知道自己永无回村之日。

    十数年间,在他脸上,中原故土的一切已看不出一丝半毫残存的记忆。

    可在姜鹤心里,早已荆藤漫野、错根盘石。

    叶念安三人从北汤天赶赴成都府时,近至府门沿道已杀声四起,映入眼帘的也是一张张充满悲愤的脸孔。

    郑帅毕到底是个强硬的主战派,昧于兵机,不谙用兵之道。在他眼里,出兵不容顷刻,撤军又是惧敌的表现。

    西南小国原本长于野战而短于攻坚,但为了啃下成都府这根肉骨头,这次的南诏蛮军带来了数千具炮石、鹅车、编桥、云梯等用于攻城的大型器械,可谓有备而来。

    攻城一开始,就列炮三十座,鼓声一响,众炮齐发。

    无数斗大的石块遮天蔽日,挟着巨大的动能和势能,呼呼作响,声威赫然。

    每块巨石砸到城墙,郑帅毕都能明显感觉到城池在震动,自己的心脏在颤抖。

    楼橹数次擦边中炮,泥石碎土四处飞扬,木屑飞溅,如若不仔细盯瞧,人不幸被砸中,直接成为肉酱。

    成都府就这般层层围住,城内军民在郑帅毕的带领下,面临着一场生死考验。

    此时已是中元节当日酉时初牌,落日西沉鸡雏归巢,天地万物昏黄朦胧,城门已闭。城外流离的百姓、散兵已被蛮兵一并诛杀。

    叶念安三人隐在暗处,冷眼观察到南诏军齐如长龙的鹅车火梯以及充裕完备的炮石檑木,又远远瞥向城中楼橹居高临下的郑帅毕,心下不禁浮起一抹担忧。

    正思忖间,城头下的南诏军正推起一排排,从未见过的一种下置车轮,上置巨木,状如屋形,用高原独有的牦牛皮覆盖着,外面又用铁皮裹实的‘洞子’。

    南诏蛮兵藏身其中推动着车轮前行,每一座洞子向城池迫近,后面跟着多得数不清的洞子跟上,座座节次相续,连接上了五十余辆,南诏蛮兵躲在里面不断传输土木柴薪。

    待到靠近了城头下端,再用大板薪柴垫底,一层层加高,最后填平,与平地作战竟无异处。

    拥有了这些刀枪不入的洞子,无论城上抛下的是石,射下的是箭,还是石头、檑木,统统都起不了作用。

    叶念安看进眼里,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些躲在洞子里的南诏军给自己架起如此一座堡垒,究竟想要做甚?”呼楞铁屏息凝神看了半晌,不敢枉下定论。

    “莫不是想要……”阿春表情木然。

    “若再想不出办法破了这些洞子,里面的蛮兵可就真填平了壕沟。

    填平了壕沟就能摸到城墙,摸到了城墙他们就会继续躲在洞子里面,躲面里面……”

    “凿城墙!”三人异口同声,面色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