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与寇仲领手下策骑进入草原,快马加鞭,朝两列丘坡间的疏林区驰去。 骤眼看去,谁都不知道他们有二十人留在林里,设置陷阱。到了草原中段,寇仲打出停止手号,众人连忙勒马。 寇仲装模作样地喝道:“我先去探路,见我手势才可跟来。“ 苏白道:“我随你去!“ 两人拍马续行,转瞬来到疏林区边缘处,蓦地寇仲大喝道:“有埋伏!“ 话犹未已,前方有人喝道:“放箭!“ 两边山头箭矢像雨点般洒来时,他们已疾风般掉头狂驰,由于两人是有备而来,敌人又是仓卒发,箭矢纷纷落空。 就在两人奔回原路时,数百敌骑从疏林驰出,带头者正是老朋友宇文无敌。 寇仲方面的手下装出乌合之众手足无措的模样,乱成一团,不辨东西的左冲右突,最后当然全都回到密林去。买回来的两匹乖马儿,更想起傅君婥,狠狠点头道:“好!我本想生擒你去换点东西,现在决定再不留,要把你的臭头斩下来。“ 宇文无敌狂喝一声,手中长矛幻出无数矛影,就那么横窜过两树之间的虚空,向寇仲攻去。 只要寇仲闪避少许,他便有机会逃出林外,与赶来援手的步兵会合。 寇仲冷静得知石雕般瞧宇文无敌斜冲而来的庞大躯体,默默运聚功力。 整个天地像忽然改变了,他感官的灵敏度以倍数在提升,不但可准确的计算和把握宇文无敌的每一个动作细节,还可清楚知道树下的徐子陵正大展神威,截每一个想逃出林外的敌人,好抢夺宝贵的战马。 两人目光交击。在一刹那间,他看到宇文无敌深心中的畏惧,对方已被他冷酷的镇定所震慑。 “呼“! 井中月在空中划出一道妙若天成近乎神奇的轨迹,嵌入宇文无敌的万千矛影里。 “当“! 宇文无敌心内的震骇再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因他曾和寇仲、徐子陵交过手,故虽闻得他们武功不断大有精进,心中仍不大相信,只以为传闻夸大。 可是当他无论如何施尽变化,仍给寇仲大巧若拙的一刀把他的所有虚招完全破掉时,才真正知道寇仲的实力。 他乃经百战的人,还想欺寇仲功力火候及不上自己,把家传绝学冰玄劲运至矛尖处,希望能借力横飞开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岂如刀劈处虽是矛尖,但他的口如骤中万斤巨锤,冰玄劲气像轻烟般被疾风吹散,而敌人狂猛无比的螺旋怪劲则如疾矢劲箭般直侵心脉。 “啊“! 宇文无敌长矛脱手,直堕树下,寇仲亦被他的反震之力冲得晃了一下,吐出小半口鲜血。 他不以为意地还刀鞘内,另一手抹掉嘴角的血渍,高喝道:“得手了!我们走!“ 一旁的苏白始终在冷眼旁观,没有任何的插手,眼下的宇文无敌没有任何值得苏白出手的**。 寇仲遥望城墙外平原远处像千万只萤火虫般不断颤动的火把,叹道:“真痛快!我从没想过一刀劈出,会是这么痛快的,胜负就决定于瞬眼之间,没有半点侥幸,忽然间,我已为灰儿和白儿报了仇。“ 在灿烂的星空覆盖下,梁都却是乌灯黑火,城头的军民在黑暗中等待敌军的来临。 初更的梆子声响起。敌人的挡箭车推进至城墙百步许处,停了下来,重整阵势。战鼓声自黄昏开始响个不停。 苏白道:“你不是要把宇文无敌的首级高悬示众吗?为何最后连他的尸都弃而不理。“ 寇仲沉声道:“我只是说说吧!“ 此时陈家风来到他旁,报告道:“已依寇爷吩咐,把枯枝乾草撤遍城下。嘿!寇爷此计确是精采绝伦,最厉害处是料敌如神,预估到对方会连夜攻城。“ 寇仲道:“赢了再说吧!你教所有人紧守岗位,听我的指示。“ 陈家风欣然去了。 寇仲道:“今天我们强抢对方近二百匹战马,使我们袭营一计,胜算大增,宇文化骨啊!你恐怕做梦也没做过会饮恨梁都吧?“ 战鼓骤急。 敌人高声呼喊,近百辆投石车蜂拥而来,接是挡箭车和弩车。 车轮声,喊杀声,填满城墙外的空间,声势骇人至极点。 苏白与寇仲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冷注视敌人的先头攻城部队不断向城墙迫近。 持盾的步兵分成三组,每组千人,各配备有两台飞云梯,随后而至,宇文化及的骑兵在更远处列陈布防,作好支援攻城部队的准备。 巨石和火箭像飞蝗般往墙上投来,火光燃亮夜空,城上军民纷纷躲往城墙或防御木板之后。轰隆声中,巨石投中城墙墙头,一时石屑横飞,动魄惊心。 苏白下令道:“柴枝对付!“ 墙头全体军民一声发喊,负责守城约五千军民,除了近千配有强弓的箭手发还击外,其他人只管把储在墙头的柴枝往城下抛去,亦有人负责掷石。 喊杀震天。 近墙一带柴枝不断堆积,在黑夜里敌人怎弄得清楚那是甚么回事,还以为守城者缺乏箭石,故以粗树枝掷下来充数。 两人暗道“好险“,若没有寇仲此计,强弱悬殊之下,说不定只一晚就给敌军攻破城池。 敌人终杀到墙下,飞云梯一把接一把的搭往墙头。 苏白见形势紧迫,狂喝道:“放火!“ 抛下的再不是柴枝,而是一个个的火球。埋搏的墙头攻防战剧烈地展开时,堆积在城墙下的柴枝干草被火球引发,纷纷起火,迅速蔓延。 苏白与寇仲在墙头来回纵跃,刀矛齐出,把爬上墙头的敌人杀得血横飞,倒跌落城。 守城的军民见主帅如此奋不顾,又见下方烈火熊熊,把敌军和什么投石车、弩车全陷进火海去,均知胜算在握,更是万众一心,奋勇拒敌。 宇文化及知道不妙,吹响撤退的号角时,已是回天乏力。城墙下七百步内尽成火海,烧得敌人惨叫连天,变成无数在烈火中打滚哀叫的火团。 转眼间,墙头上再无敌人。幸而没有被火波及的敌人,潮水般退却。 寇仲跃下墙头,同任媚媚道:“这里交给你!“ 任媚媚愕然道:“你们要到那里去?“ 寇仲微笑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明白吗?“ 苏白与寇仲领四百骑兵,与宣永的千余骑士,在战场东北一座约好的坡丘上会师,人人战意高昂,精神抖擞。 宣永由衷佩服道:“我和一众兄弟旁观两位爷以妙计烧掉宇文阀攻城的先锋军和器械,杀得他弃戈曳甲而逃,无不心服口服,叹为观止。差点按捺不住想挥军直捣敌阵。“ 寇仲出奇地谦虚道:“只是场小胜吧!但却大大挫折敌人的锐气,不过若敌人明天卷土重来,必会小心翼翼,不作躁进,那时我们便有难了。“ 苏白接口道:“纵使能把城池守住,但伤亡必然惨重,所以我们必须趁势于今夜一举击垮敌人,斩杀宇文化及。“ 宣永虽是智勇双全的猛将,且行事胆大包夭,亦听得呆了半晌,愕然道:“我还以为此去只是偷袭对方的后营阵地,只求多收些扰乱敌人军心的战果呢!“ 蹄声由远而近,善于探听敌的洛其飞驰上山坡,来到三人马前,报告道:“果如寇爷所料,宇文军受重挫后,于营寨外重重布防,怕我们乘胜袭营。“ 寇仲大笑道:“知我者宇文化骨是也,他更瞧准我们缺粮乏兵。“ 宣永皱眉道:“既是如此,我们如何再施奇袭?“ 寇仲有成竹道:“不是有招唤作围魏救赵吗?让我们兵分二路,由你负责攻打其后防营垒,以冲车破其寨壁,火箭焚其营帐,至紧要把声势弄大一点。后营乃宇文化骨的命脉,是他不能不救的。他带领援军来时,便由我在途中伏击,包保可杀他娘的一个血流成河,落花流水。“ 宣永叹服,再无异议。 要知寇仲最厉害处,就是伏有宣永这支为宇文军茫然不知其存在的奇兵。故倘见后营被袭,怎肯容寇仲夺取粮草,且在新败之后,又知寇仲兵力薄弱,不足为惧,必挥军来救,以求反败为胜,那就正中寇仲的圈。 寇仲道:“成功失败,就看此役!“ 言罢各自挥军去也。 苏白与寇仲率领四百骑兵,埋伏在前后两个敌寨间的一处密林内,静待敌人自投罗网。在他们计算下,敌人来援者必是清一色骑兵,而军力只在千余骑间,理该不难应付。 附近的山头均有放哨,只要左方三里外宇文化及的主力军有任何异动,他们都会了若指掌。 蓦地右方里许外敌方后营处喊杀连天,火光熊熊,冲天而起,蹄声更响个不停。 苏白道:“最好是宇文化及以为我们已倾巢而出,一方面派快骑来援,另一方面再发动手下二度攻城,就最理想不过。“ “轰“! 后营处传来硬物撞击的声音,看来宣永的冲车战术已然奏效。 此时洛其飞如飞掠至,大喜报告道:“两位大爷今趟又是料敌如神,宇文化及已尽起战骑来援,眨眼即至。“ “蓬!蓬!蓬!“ 敌人同时敲响攻城的战鼓。 寇仲哈哈大笑道:“宇文化骨也想来一招围魏救赵,若我们快手一点,说不定可在他攻城之前再来一招前后夹击。“ 话犹未已,蹄声迫至。 敌骑出现在密林外的平原,形成一条长龙,朝后营方向狂驰而去。 苏白直等对方龙头奔到一处坡丘土,全军完全暴露在攻击之下时,才大喝一声,率先疾冲。各人早弯弓搭箭,当马儿驮敌人进入程,劲箭破空而去,敌人纷纷中箭翻倒。 敌骑立时阵势大乱,硬被断为首尾不能相顾的两截。苏白与寇仲各领手下,从敌队前后杀去,挡者披靡。 一边本是新败之军,更是疲惫之师;另一方却是连场大胜,士气如虹,将士用命,相去实不可以道里计。几乎是甫一接触,宇文军便只懂四散窜逃,不敢应战。 一番追逐后,部份敌人折返宇文化及的阵地,另一批则被寇仲和宣永两方的人重重围困,正作负隅顽抗。外围的人高举火把,照亮整个战圈。 寇仲的井中月在黑夜里黄芒大盛,见人便斩,手下没有一合之将。 “当“! 井中月硬被架住。 两人打个照脸,寇仲大笑道:“原来是成都兄,为何这么巧竟在这里遇上?“ 就在两人怒目相视时,宇文成都仅余的十多名手下已被斩瓜切菜的给斩下马来,只剩下他孤零零的匹马单骑。 宇文成都被围在核心处,脸上阵红阵白,眼中出惊惧神色。 寇仲一对虎目精芒电闪,冷笑道:“当你以卑鄙手段暗算崔冬时,可有想过会有今朝一。“ 倏地从马背跃起,飞临宇文无敌上方,井中月狂风骤雨般往下攻去。 宇文无敌大骇下竭力运剑抵挡,却被寇仲含恨出手的狂猛刀法杀得左支右拙,汗流浃背。 四方围拢过来的人愈来愈多,人人见寇仲神勇若此,都高声呐喊,为他打气。 呼喊喝采声直透星空。 “当“! 余音袅袅之际,寇仲还刀鞘内,以一个优美的空翻回到马背上,直至此刻,他仍是足未沾地。 宇文成都脸上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接长剑掉地,眉心处现出一道寸许长的血痕,“砰“的一声倒跌地上,扬起一蓬尘土。 众人纷举兵器致敬,欢声雷动。 寇仲看着宇文成都,当年宇文成都在东溟号上强抢账簿,徐子陵和寇仲那曾想过以后竟能在战场上把他斩杀于刀下? 不过远处的苏白看到这一幕,却是面色不变,虽然是同样的名字,人却已经不是当时的人,眼下这个叫做宇文成都的人,根本不能令他有丝毫动手的**。 宣永趋前道:“敌营已被攻破,粮草全在控制之下,下一步是否直捣敌人大本营呢?“ 寇仲大喜摇头道:“形势已变,现在担心粮草的是敌而非我,何况他的骑兵给我们杀得七零落,我们就多付点耐,让他重尝粮尽后为李密所败的惨痛苦果好了。“ 众人轰然应诺,相率回城。 :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