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数十载,瑞王将生死看得极淡。活就好好活,吃酥脆的鸭子,喝随州的芽茶,就算是死了,挫骨扬灰,也要养出甜掉牙的果子。

    俞景然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笑着说生死,却把一个发愣的太常卿吓到脸白。

    楚星渊看他一向成竹在胸、由来自如,天大的事也能找出点乐趣,从来没有设想过他心中还有这样一个“开花结果”的结局。他是在车轿里藏着火腿的瑞王,是当着成明帝的面也要和自己逗趣的瑞王,风里雨里的日子也叫他过出来一些悠闲。

    他怎么可以不活着呢?

    楚星渊死死地咬着唇,血渗出来,把个煞白的脸衬出些凄然。他想张口和那人论一论生死,却发现那人正活得像是“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将“开花结果”的结局写好了,说不定是另一个豁然开朗的天地。

    我命在我,不在天地。

    俞景然于无形处告诉了太常卿自己的道,便是不畏生死,不愧天地。

    楚星渊这才明白过来,着了魔的也许是自己,那个人向死而生,自己却是凡尘里拉扯着要他拼命活着的人。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俞景然,原来是为了自己心里那点纠缠。

    俞景然不在乎生死,是自己舍不得他死。

    太常卿忽然觉得对上瑞王的这份无畏,自己有些自私了,最该超然物外的人反而最执迷,在人间浮沉的人却是淡然。他松了牙关,终于放了自己一马。

    以生观死,则死为死。

    在太常卿纠结的片刻,那瑞王的长腿早已不知道溜达到哪条街了。

    大衍上京城内十二坊,每坊七百余户,有里正二人。

    鸿云查得极快,不过小半晌就领着人到了张氏妇人一家所居永业坊的管理里正家门口。

    这宅子临到城门,又临着街,外面总有些喧闹,是以鸿云站在门口敲了半晌的门,才有人答

    鸿云再尊贵,不过王府的一个管家,里正再小也是吃俸禄的官。鸿云不想惹事,于是让手下人在一旁静待,自己毕恭毕敬地等着,腹内措辞该如何请这位里正大人前去王府回话。

    却不曾想,出来开门的是个十来岁的小童。

    “我家主人告假了,去往随州过年节去了,客有事明年再来吧。”一句话说罢,那小童“啪”地关上门,竟是一分面子也没给鸿云。

    鸿云只能苦闷地领着人要折返,却忽然听得远处传来几句高喊。

    路尽头城门下是一个小将在纵马,小将身后紧跟着几个疾步跑着的卫兵。

    “闪开,别挡小爷的道儿!”鸿云一行人横在路上,眼看就要被那小将冲撞上,是以那人才口中高喊要他们让道。

    鸿云很不爽,方才在小童那里吃了一鼻子灰,这会儿又跳出来个不识规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