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景然不动声色的一句发问,却把堂前所有人吓个半死。

    无论是姓李还是不姓李,在这满堂的死寂里,无一人敢抬头。

    “袁大人不想开金口,本王可要替你说了。前两日拿着卷宗口口声声和本王一口一个‘白纸黑字’的据理力争的那小吏安在?”

    俞景然贵为当朝瑞王爷,他的宴席自然不是谁都能来的,那个检举的小吏便因为官阶品级不够,没有机会踏足这满堂花醉之地。

    堂下有人仗着胆子回禀了一句,俞景然有的是算总账的耐心,就叫鸿云拿了帖子去请人来。

    已是四月天,随州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俞景然踱步到窗边眺望,窗外是昏黄灯光下的仲春好景,屋里是乌泱泱一群各怀心思的人。

    也不知赖春雨还是赖人,俞景然的心情也被传染得阴翳起来。

    不多一会,那人就颤颤巍巍地跟在鸿云身后进来了。

    看得出是兼程赶来的,进屋来斗笠上还滴答着雨滴,官袍一角沾湿,领口还皱着,怕不是刚被人从被窝里喊起来。

    那小吏进门之后低着头喘着粗气,到了瑞王面前,立马俯身一个头磕下去再也不敢起身。

    这人名叫卫政,年方二一,是个领着官俸的八品小官,到任上不过短短一年。

    几天之前,瑞王大驾临随州,这初出茅庐的青年小官竟然也有了面见瑞王的荣幸,他原本以为自己上本越级参奏长官是死路一条,没想到瑞王不仅听了,还亲自来了随州调查,头一个要见的就是他。

    上一回诏他的时候,他一时紧张,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梗着脖子一遍遍地“启奏瑞王,郑文华确实贪赃枉法,证据俱全”,把瑞王也弄得十分头疼。

    卫政回到家以后才发现自己少说了很多细致处,因此这回有人通传瑞王爷有情,他顾不上衣装整齐,胡乱套上官服赶忙听诏跟来了。

    “卫大人别急,鸿云去端一碗热姜茶来,卫大人喝两口再说不迟。”

    “多谢王爷,卑职……卑职不喝了。”

    卫政上回是单独见得俞景然,觉得王爷亲和友善,虽然有些紧张但也没有如今这般腿抖手颤嘴结巴。

    俞景然大笑:“小卫大人上回单独面见本王都不曾紧张至斯,怎么这回人多了反而怕起来,在你身旁的可都是你在随州共事的同僚长官,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你怕什么呢?”

    俞景然话是说给卫政,堂下的人听了“豺狼虎豹”几个字却忽然都打了一个冷颤。

    上州长官刺史大人贪赃枉法,哪儿轮得到一个八品小芝麻官多言参奏,可卫政不仅参了,折子还顺顺利利地到了上京,俞景然心知肚明,这卫政是被人利用了。

    卫政不敢多言,只能低头跪着听俞景然问话再作答。

    “你上回说,你是怎么知晓的郑文华贪墨一事?”

    见瑞王发问,卫政才敢稍稍起身,仍是恭恭敬敬地回话,反倒没有上回据理力争的自在喝勇气了:“我……卑职家中有一乳母,她和卑职哭诉过她乡下小姑子一家的田地被那姓郑的狗官夺了,卑职感念乳母照料之恩,于是去查,这才查明那一屯之中被郑文华强占的永业田竟有三百余亩,文书证据俱在,乳母赵氏也已带来,请王爷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