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染松一声不吭地向火苗中投喂纸张,濯樱道:“这些是你辛苦积累的东西,烧掉不可惜吗?”

    奉远诚道:“没什么可惜的。从明天开始,我会帮爹分担一些生意上的事,冬天的时候听他说过几次腰疼,可能是太累了。”

    濯樱听过,便知道奉远诚的打算,他想兼顾自己的事和家里的事。这样其实再好不过。

    奉家连续三代经营牧草生意,规模在覃城已是数一数二,如果身为独子不能继承家业,等奉贺老后,只能招进一位宗亲代为管理,这一定不是奉贺和吴氏希望看到的事。

    即使家业在将来面临外传的无奈,奉贺和吴氏也没有在奉远诚入仕无望时向他提出要求,而奉远诚已经默默做出决定。

    濯樱记得:奉远诚说过不喜欢牧草,也拒绝成为满身牧草味的老头。现在却主动担起这份责任。濯樱想,她还是错过了他的心里话,那些安放在尊严下的妥协,他只肯简单地说出答案。

    奉远诚提出帮忙生意后,奉贺和吴氏喜上眉梢,有做学士的儿子当帮手,奉贺大有成为詹州草料第一家的气魄。

    就在这个时候,以牧草为生的人们已经陷入一种沉重的焦虑。入春以来,南屏连续几十天没下过一滴雨,草田的青苗有气无力地拔不出叶子,往年这个时候草苗已经长到一尺多高,今年只有七寸半。

    南屏是种植牧草的宝地,四面环山,空气湿润,出了南屏。牧草不仅长得干涩,产量也要减半。这里唯一的一点劣势:是不如平原浇灌方便,八成要靠天吃饭。

    于是,没有雨水就意味着没有收成。

    奉家上千亩的草田像大地上张开的干渴大嘴,草农们没日没夜地担水浇田,只不过是向那张大嘴中倒进微不足道的一口水。

    在这片总是富饶的土地上,比干渴的草苗更焦灼的是人心。和草料商们的利润损失相比,将要丧失生机的草农是更可怜的人,没有收获会将他们逼入绝境。

    天上的云层铺开又散去,终于确定这会变成一场灾劫,奉远诚和奉贺分头行事:由奉贺带领南屏草商会的老爷们筹资举办法事祈雨,安抚草农。奉远诚则去詹州请善修水利的能人来南屏救急,设法从远山上的水库炸渠引水,无论如何要先度过这场危机。

    惊天动地的炸炮声在南屏响了足足十天,就像雷公蹲在南屏山上,不依不饶地乱发脾气。十天里,奉远诚一次也没有回家,只有染松回去拿东西时,向大家说说顺利或不顺利的消息。

    一边是围绕着宗祠的日夜不休法事,焚香的烟气吹遍南屏的田野山郊,一边是和山石死磕的较量,汹涌的水势慢慢突破顽固的阻挡,流向一望无边的草田。

    干涸解除的那一天毫无预计地突然来临,濯樱和吴氏在院子里绣祈雨的彩幡时听到‘公子回来了’的欢喜叫声,还有些不太相信。

    奉远诚穿着一身绝不干净的衣裳,眼眶深陷,满脸胡茬地走进来,猛地一看,跟在他身后的染松反而更像是位公子。

    奉远诚向吴氏行礼,高兴的目光紧贴在濯樱身上,都让她觉得不好意思了。

    吴氏向儿子问清引水的情况,知道已大功告成,便叫濯樱快带奉远诚回房洗澡换衣,就是过年时蹭在门口唱莲花落的乞丐,也比他体面洁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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