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还未完全竣工,白天里最外面的几道铁门还在安装。

    地牢却已经人满为患了,东来粮行的众多人,定远将军龚山的家眷也拿了进来,审讯之声此起彼伏,还不是夹杂着拷打之声。

    粱伯庸带着从御史台与刑部里调来的一些小吏,正在不断查看着各类账册。

    徐老八终于也到了,地牢里又关押了一人,便是卫十五。

    刑讯逼供的事情,其实从刑部与开封府调来的老狱卒更加熟练,远比徐杰熟练,比徐杰的花样多。

    徐杰就这么坐在衙门正厅里等着,徐杰一句死活不论,让那些昨夜看着徐杰直接抽刀砍手指的狱卒们明白了该怎么办差。即便是这些熟练的刑讯高手,以往办差的时候,终归还有许多顾忌,至少还会稍微顾忌被刑讯之人的性命,到得徐杰这里,已然完全放开了手脚。

    徐老八坐在徐杰对面,看着这个后辈,看着这个一脸深思熟虑模样的少年郎,徐老八忽然也有一种错觉。

    徐老八脑中忽然闪现了许多画面,光着屁股在河里戏水的孩童,摇头晃脑读着诗书的少年,拿着刀胡乱挥舞的少年。

    再以定神,却是一个颌下微微生须、轮廓逐渐硬朗、眉宇微微拧起的男人,这个男人,似乎慢慢也有了一些威严,举手投足之间,也有一些别样的风范。

    徐老八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脑中的回忆,与眼前的形象,慢慢重叠在一起。徐老八莫名有些惆怅,还有一些欣慰。

    还听得少年开口,语气沉稳,话语老练“八叔,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徐老八似乎听懂了,却还有一些不明所以,却也答道“杰儿自小沉稳聪慧,做的事情差不了。”

    徐杰点点头,又道“八叔,兴许后果是你我不能接受的,兴许我会害了许多人。”

    徐杰,心中终究还是有一份担忧,只是从来不示于人前,徐杰向来都是一副自信满满,即便在皇帝面前,也是如此。

    但是在徐老八面前,徐杰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徐老八闻言忽然哈哈一笑,手在空中摆了摆“杰儿担心甚呢?大事小事,只管去做,我与大哥,必然都是支持你的。”

    徐杰又点点头“八叔,你说如今我徐家有钱有势,活得不知比十几年前好了多少,我是不是有些不知足?还要拿命去争夺那些有没有必要?”

    徐老八这回是真的听懂了,便是大手一挥,爽朗答道“活着总要有个奔头,总要求个心安,八叔在家种田十来年,一直都觉得憋屈,不过大哥所言也有理,家有父母,舍命去搏,实在难以心安。而今搏了几番,方才觉得畅快。人活着,求个心安,杰儿只要心安就好。”

    徐杰心中兴许总有纠结,纠结自己是不是太自私,虽然徐杰都是一人在外,但是徐杰知道不论自己在外做什么,终归是把徐家两千口人的安危绑在身上的,徐杰心中的反复,心中的不安,无人能知。

    此时听得徐老八之语,徐杰站起身来,口中一语“八叔,我只想要一个公道,为父亲,为三叔、四叔、为昔日战死在沙场上的徐杰两百号汉子,为家中哭瞎眼的老奶奶,为了那镇子里年年清明时候的恸哭之声,要了这个公道,心中可安,万事无求!”

    徐老八闻言只说一句“好!”

    徐杰再看徐老八,这个中年汉子,已然有热泪在眼。

    徐杰又道“八叔,那我就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