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晚上是很难找到开业的饭馆的,在客栈老板的指引下两人只好往洋泾浜那边行去,没办法啊,那里是茶楼、饭馆和妓院一条街啊。有道是白日味醇园的茶,夜里洋泾浜的酒,在这个时代里,洋泾浜可是完全替代了宝善街和四马路,成了沪上夜间第一繁华之所,所以现在过年唯这里最热闹了。

    正走着,来到一个酒家门前,门外边是大红灯笼高高挂,里面也灯火敞亮,估计是在还在做生意,进去之后就有人迎了上来,见到只有两位就把人往大堂里带,走近里面才发现人还不少,还有个老头带着个小姑娘在唱小曲,客人有一家子的,也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和杨锐他们一样的旅客,估计是没处吃年夜饭都跑这里来了,杨锐笑着对张翰庭说:“看来我们是没走错,来对地方了。”

    经过半天的接触张翰庭也和杨锐都不生疏了,言语间很是随意,他笑道:“从来还没这样过年吃年夜饭的,这次是多亏了竟成兄,要不然我只能到洋人的教堂子里面去过年了。”

    杨锐见大过年的不想他谈不高兴的事情,安慰道:“翰庭啊,老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就是一两千块钱没结到吗,有什么好在乎的,你这一辈子难道就只能挣这点钱?我就不相信了,你家境好,读书也多,欠的只是阅历,以后机会多的是,要真是以后一直想这着一千块钱,要什么意思。”说着举起杯中酒,“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来,干一杯”。

    张翰庭见状只好直接也干了,摇摇头:“哎呀,我这回去啊,就要被老爷子骂了,本来啊,是想做出点事情来给他看看的,谁知道被做成这样了。”他拿着折扇打开摇了摇,好像一副很热的样子——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上午在水果码头的落魄样子了,换了一间天蓝的长衫,外面套了一个原色的棉马甲,文人的扇子也拿出来了,扇子上还有两个草体字——无为,端是一副富公子的派头。

    杨锐看着好笑,心想外面都是雪,你扇什么扇啊。见他说起回家,倒想乘着这几天有空去他那边看看,能把那几粒橙子种子找个地方好好种出来也好啊,杨锐只是水果贩子,倒不懂的怎么种种子,后世的水果基本都是嫁接的。当下说:“翰庭啊,我倒想去你那里看看”张翰庭听了马上要站起来,杨锐拦着他接着说道,“我一是去看看你们那边的种植规模,二呢是想把从西洋那边带回来几粒种子找人种出来。本来嘛是想过年就在沪上种的,但这边毕竟要冷,想下来还是你们那边要好。”

    张翰庭对杨锐的相助心里很是感激,见杨锐想去黄岩非常热情,至于什么种子的那就交给家里的老农种只是小事一桩。当下道:“今天的事情还是真要感谢竟成兄了,到我们那边去小住几日,我可有机会尽地主之谊啊。”

    杨锐见他还是想着报答,就再次强调说道:“翰庭,我去最主要的是为了给那几粒种子找个安身之所,这个品种在西洋也已经是快没有了,我是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才弄来的啊,要是没有种好,那我就是回去了西洋也不一定能找的到。这个种子是万分重要的。”

    张翰庭见杨锐如此强调,也知道了这事情极为重要,郑重说道:“竟成兄放心吧,我一定让家父找人小心护理,不会误了大事。”

    杨锐见他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也就放心了。只见那边唱曲的小姑娘已经唱完一曲,想到以前过年总要看春节联欢晚会的,现在这里没什么声响的只吃饭多没意思的啊,就说道:“要不要找那个小姑娘唱曲啊?”

    张翰庭不知道杨锐对女色如何,以为是好这一口的,欣然同意。于是杨锐招手让那一老一小过来,老太爷拿了把二胡,来到跟前就和小姑娘先行礼,然后用一口方言问老爷要听什么,这老太爷眼睛似乎是看不见,全靠这十多岁的小姑娘牵着,杨锐纯粹就是要个声响,再就是见两人可怜的想多给些钱与他们,也就对他们唱什么没有什么要求,随他们唱了。于是二胡就响了起来,小姑娘也唱了起来,开始杨锐是没听懂什么,后面才发现老太爷拉的是茉莉花,至于小姑娘唱的什么就是不知道了,嗓音倒是很好。一曲听罢,杨锐却有点意犹未尽,又让他再拉一曲,这次就没懂拉的是什么了,最后拉完,杨锐不由的想到前两天在江边哼的沪上滩,就说道:“老人家,我这有一个曲子,我这边哼,你听听之后,看不能拉出来?”张翰庭见杨锐懂曲子也不敢意外,含笑不语。

    老太爷人对京话不甚明白,倒是没听出杨锐说什么,小姑娘却是听了个大概,小姑娘对他说了之后老太爷点点头,杨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块洋元放到他的手上,说道:“老人家你要是能拉出来我再给你一块。”见他抖着手收好那块钱,杨锐就开始哼沪上滩了,怕他人老反应慢也就哼的比较慢点,老大爷也不赖,到第二遍的就能拉出来了,只是不太熟练,到第三遍的时候就拉得很熟练了。旁边张翰庭也听的很入味,打开扇子扇来扇去的。杨锐心里不由叹道:真是人才啊,难怪人家说瞎子耳朵灵啊。又问那小姑娘:“会唱了吗?”

    小姑娘摇摇头,杨锐也不强求,有清末版的二胡独奏沪上滩已经很满意了,再要求人家还要会唱不是太不合实际了,当下找了张报纸把国语版的歌词写在上面给小姑娘,小姑娘接过却不看,杨锐问道:“你不识字啊?”她点点头,小心把报纸收起来收在怀里。杨锐又给了两块钱给老太爷打发他们走,两人走到大门口,那小姑娘还回过身来深深鞠了一躬。

    晚饭有二胡的伴奏吃的很是有味,张翰庭到最后都在哼这首不知名字的曲子,看来音乐是相通的,不管隔了多少世纪,包含的韵味大家都懂。吃完饭走到街上,已经是华灯初上,整条街灯火通明好不热闹,杨锐对夜生活本没有爱好,张翰庭却在沪上什么也不熟悉,两人只是走了走就回旅馆了。

    杨锐一回到房间里就去看那几个烂橙子,之前就放在角落里,为了防止老鼠什么的,还找了个木头小架子把它框起来了,现在翻出来去掉烂皮却是有两粒种子,心想还真是好运气,就看能不能种的好了,赶紧小心的用个火柴盒子装起来,再塞了点报纸进去,过几天带着它去黄岩,看看张翰庭家里的果农怎么说。

    当夜杨锐在房间里等着十二点钟声,可还没到十二点爆竹声就叭叭嘣嘣的响起来了,楼下黄先生家里也放了一条长长的爆竹,炸的整个院子都是硝烟味。哎,新年了,1903年,真是的不知道老天把我弄到这个年代来干什么啊,杨锐靠在椅子上摇晃,看着黑黑的房顶,心里默默的问道,三个月下来在弄堂里做了一百多次的穿越试验,但却毫无效果。杨锐对回去现代已经失去信心了,看来只能是入乡随俗啊,能做什么做什么吧,尽力而为了。

    年初三的时候杨锐和张翰庭两人去了沪上客运码头,码头也是在十六铺,过年中国的轮船是停运了,要年十五之后才开行,洋人的客轮虽然在运营但是只到宁波,从宁波到台州黄岩还有三百多里路,要去了之后回来等回来就得正月十五之后了,看来是去不成了,陆行那边估计在十五之前就会有消息的,这样大的买卖总是要折腾好几次才能顺利成交的,所以杨锐是不能走了,他也把这个原因告诉张翰庭,张翰庭也就只能遗憾了,只是一再要求杨锐在有空的时候过去黄岩,杨锐心想,自己要是忙起来鬼知道什么时候有空,只是口中说一定一定,并且再次叮嘱他要把种子种好,这是大事,接着就和他道别了。

    接下来的几天就很无聊了,每天都是抄书、吃饭、睡觉,开始很不习惯,但过个两天杨锐反而享受起这样的生活来了,不被人打扰,在抄的过程中也是一种学习的过程,看到一页页写的满满的稿纸,感觉到很有成就感,同时学习则让人的思想变得沉静起来,思维在书里思索、探寻很是畅快,杨锐只希望永远这么下去,但是这个愿望很快就被打断了,和他所预料的一样,打断他的人是陆行的胖先生,他被四百块激励的浑身是劲,像是一个陀螺一样转了回去,在家里和朱老爷府上转了个够,现在又转到租界里来了。

    杨锐让报信的守店伙计先回去,让那个吴先生先喝着茶,他随后就到。等伙计走后杨锐又抄了一会才起身收拾东西,把笔记本锁好穿起棉袄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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