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蔡元培说道这里,杨锐就知道他完全没有理解教育普及化的真正内涵,但他没有打断,而是想看看学部这些人到底怎么花这三亿两白银。

    蔡元培不知道杨锐的心思,待说完委派留学生后,他没有介绍预算,而是转而谈起沪上有很多学生在工读互助,而且他们还想把工读互助放到国外去,比如法国。听闻到此,不想再等待的杨锐当下打断他的话道:“孑民是和吴稚晖有联系吧?”

    没想到一提互助杨锐就说吴稚晖,蔡元培当下道:“确实有联系,我本来还想请他到大学堂任职,但被他推却了。”

    “孑民难道就忘记了当年学社分离之事,吴稚晖如果来了,再闹一次怎么办?”杨锐看着蔡元培道,他越来越觉得他坐学部的这个位置很不合适,可又找不到安顿他的地方。

    “竟成,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何必计较呢?”蔡元培道,“你不会真信枚叔所说,以为当年是他出卖了我们这些人吧?”

    “出卖不出卖我不计较。你不要忘记当年学社分离的时候吴稚晖是怎么说的,他说不管谁有道理,谁弱他就帮谁。当时我不在场,我是后面听枚叔说的,枚叔还被他鼓噪章行严弟弟打了一耳光。吴稚晖这个人,看上去仗义的不得了,其实呢?除了会捣乱什么都不会干。”杨锐道。“孑民,现在所有的政府官员都要通过吏部的审查和考核,老师也是公务员,他们虽然没有官职,但影响的学生甚多,审查和考核本来也归吏部管,可在你的要求下,老师的考核都由学部自己负责。我这里可明言哦,如果哪天学部弄出什么乱子来,这个权利可要回收到吏部。”

    杨锐忽然有些翻脸不认人,蔡元培当即头上冒汗,他道:“这老师的审查权不还在吏部吗。竟成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我不是不放心你,而是不放心学堂。特别是大学堂。这里面本就思想烦杂,有些东西说说、研究研究也就罢了。可真要组织起学生,搞成一些什么组织,那事情可就大了。”杨锐道。“所以,我不同意学部去资助沪上工读互助的那些人。大学堂招生考试的资格很宽松,考试费只需一元钱,他们考不上能怪谁?而且来自沪上的消息显示,这些人全部是由一个叫做晦明学社组织的,你这是要资助这些学生,还是要资助晦明学社?”

    “竟成。我只是想资助那些学生。因为这些工读学生,沪上各大学堂上课常常人满为患,甚至影响正常教学,这么放任他们根本不是办法。”吴稚晖前段时间拉拢刘思复不成,就好心的把晦明学社的情况写信告诉了蔡元培,希望他帮忙。吴稚晖对此本来不怎么抱希望,毕竟当年的隔阂很深,可谁料到蔡元培看到信后不自觉想起爱国学生当年的境况,他倒是想帮上一帮。

    “如果影响正常的教学。那学校可以制定出政策禁止这些工读生入教室旁听。”杨锐道:“如果因为这样学部就掏钱资助,那么对于其他学生来说有何公平可言?今天三千人工读,那学部就资助三千人,明天五千人工读。那就资助五千人,那还要高考干什么?索性大家都工读好了。孑民,很多时候好人、好心做出来的事情比坏人做出来的事情还糟糕十倍。学部是一个政府部门。公平最为重要,事情不是你善心一起就能决定的。”

    杨锐不留情面的批驳让蔡元培很是难堪。半响之后他道:“可我已经给吴稚晖去信答应资助这些工读生,做人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问题是你做人的信誉不能建立在国家利益上。如果这是你自己的钱。我不会反对。可为什么一个故旧来一份信你就能拿国家的钱去答应他的请求?”杨锐道。

    “可这些都是学生,这些钱也不是给我的故旧!我只是想到当年我们在爱国学生时的艰难,那些工读生很多每天都饿着肚子去上课……”蔡元培大声道,他感觉自己的人格受到了怀疑。

    “全天下有一亿人常常吃不饱饭,可税还不是照样收。”杨锐见他大声,口气下来了一些但依旧坚持。“这些人凭什么就能得到比其他学生更好的待遇?学部今年资助这些人,那明年呢,又要资助多少人?以后学部的开支立项里是不是要专门增加一个工读生资助费?到时候你怎么对稽疑院解释这些人为什么能获得资助,难道是因为他们长的帅?”

    扑哧两声,听闻杨锐最后一句,蒋维乔和犹自紧绷着脸的蔡元培顿时笑了,杨锐倒是没有半点笑意,他接着道:“孑民兄,你这个人什么都好,但也就因为人太好,所以好到不能当官。还有一个,就是你什么时候能拒绝一次别人的要求给我看看?你这个也答应,那个也答应,这样过的不累吗?”

    性格上弱点杨锐不知道说了蔡元培多少次了,这个人脸皮薄、心眼软、很容易轻信别人,而且还不善于拒绝人,很多事情弄到最后只有自己担着,然后跟着他的人就倒霉了。这样的事情从他坐镇学部以来发生不少,苦头也吃了不少,可就是改不了。

    “李子龙,”杨锐说完没理蔡元培,而是叫了旁边的李子龙,“马上打个电话去运部,让他们把孑民发出的那份信追回来,追不回来就让运部出这笔资助费。”

    “明白了总理,我马上去办。”李子龙边说便起身。

    蔡元培本以为口气软下的杨锐会说下不为例,答应资助一事,却不想他的办法居然是追信,他当下叹了一口气,无奈苦笑道:“竟成,你……,哎,我说你什么好呢。你真忘记爱国学生那时候大家有多苦了吗?那时候要不是有你这个财主,大家都得饿死。”

    “爱国学社我当然没忘,可现在咱们屁股坐的位置不同了,以前认为是黑的东西现在我会说是白的。以前说慈禧昏庸卖国,可我们到了这个位置,又能比她强多少?”蔡元培感叹。杨锐也感叹。“好了,不说这个。你们拟定的计划我听了大概,我认为你没根本没有明白教育普及化的意义。”

    他说完看了蔡元培和蒋维乔一眼。然后道:“这个问题等下说,我先问你们,对比以前的秀才,现在的秀才是什么?小学生、中学生、还是大学生?”

    蔡元培无心作答,旁边蒋维乔道:“虽然我们一直提倡大学生是秀才,硕士生是举人,博士才是进士,但是民间还是把小学生当作是秀才,中学生是举人。大学生就是进士了。这个说法虽然和宣传不符,但为了鼓励学生求学,学部没有纠正。”

    “既然这么乱,那我在这里就重新定一下。”杨锐道:“以后,博士后是进士,博士是举人,硕士是秀才,大学生就算是童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