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前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就自动醒了。两点钟一到,外面就有人敲了敲‘门’,当他小声的应了一声,‘门’开了,是领事馆的武官拿着一个煤油灯进来。

    “睡着了吗?”武官轻声的问,而后又道,“准备好了吗?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我。我全好了。”李光前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一点也不后悔白天答应要帮复兴军领路。而且在所有人当中,就他对莱佛士大酒店最熟悉,也只有他知道亨利勋爵等人会藏在酒店的密室里。

    “别怕,领路而已,我会护着你的。”武官难得笑了起来,补充道,“我比你大,你就叫我王哥啊。等这事情万来了,咱们再一起喝酒。”

    武官的笑脸让李光前心中有了些暖意,虽然他刚才只看见了他的笑,根本没听明白他说的话。两人出房间后便见所有在领事馆避难的富绅都起来了,昏暗的灯光下,不管是福建人还是广东人,都注视着他和另外几个出去带路的青年和武官,目光里的期盼让李光前顿的心燃烧起来。

    当中坐着的领事欧阳庚咳了咳沙哑的嗓子,然后起身,和林文庆、宋旺相、陈若锦、佘练成、陈嘉庚等人,各端着一碗酒上来了,他道:“诸君此举,救民为国,老夫和诸位商绅在此敬诸君一碗酒,只望叻城能早复安宁,诸君平安归来。”

    大人亲自敬酒,为首的王姓武官毫不客气的接过一饮而尽,痛快之余又把喝过的碗给摔了。有人带头,自然有人照例,几声瓷碗碎裂的‘哐当’声后,数日不开的领事馆大‘门’搬开了堵‘门’的杂物,裂出了一条刚好能过人的缝,七八个人三三两两,一会就消失在漫漫的夜雨中。

    莱佛士大酒店在美芝路,而众人要去地方是水仙‘门’,这里是新加坡最早的码头,也是大小坡之间的一个地方,复兴军选择在这里上岸,是兵分两路的意思:一个连前往大坡肃敌,另一个人前往小坡救人,最后那一个连为预备队,应付各种突发情况。李二虎少将根本就没有想着去争夺亚历山大兵营、诺曼顿兵营和其他要塞,他要的是占领城市,然后等着叛军进攻或者逃窜,他相信在远离城市的雨林里,自己的部下能更好的解决这些印度人。

    夜雨越下越大,只淋得等候的诸人根本看不清在不远处风灯下巡逻的印度人,李光前刚才的热血此时全被雨水所冲走。他忍着颤抖打量着同行的其他青年,唯独见那个为首的武官‘精’神抖擞,其他的人在雨水中犹如腌菜般蜷缩在地上。

    听着海鸟的呼叫,他正想是不是要天亮的时候,几声闷哼和惨叫从不远处传来,而后,再一声海鸟的叫声轻响起来。这是似乎是约定的暗号。武官也发出了一声难以言表的鸟叫声。就就在李光前在想这是什么声音的时候,一些黑乎乎的影子突然从雨水里冒出来。把诸人给围了起来。

    “口…口令…”气温似乎猛然冷的让人打起了寒颤,连最爽快的武官也有些结舌,那些影子出现的太过突然了,而且随着的出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雨丝里飘‘荡’,蛮横的冲到每个人的鼻腔里,令人作呕。

    “‘花’虾(华夏)!”来的好像不是中国人,口音怪异,但内容却是对的。

    见对上了口令。武官王凯对着那些影子道:“你们的长官呢?”

    “我在这里。”另一个声音从远远的地方传来,那里是更多的黑影,说话的人是李二虎少将。他疾步走到王凯数人身前,很是沉稳的问道:“情况有变嘛?”

    “长官,情况并无变化。”王凯此时终于正常起来,虽然不能看清楚李二虎的模样,但他能从这个人的身上感觉到一种力量。

    “那就请带路吧。”李二虎说道。说完他又笑道。“我的兵都是山民,天亮后大家看了不要害怕,他们都是复兴军!”

    “明白,长官。”王凯不明白前来的军官为何会有这样的‘交’代,但还是答应着。他这边说完,便听到对方下命令的声音。那是一种短促的方言,简短有力,一会儿功夫,无数的黑影就分成了数组,跟着领路人无声无息的渗透进了整个新加坡城。

    李光前带着数十个人前往美芝路的莱佛士大酒店,路途是所有目的地当中最近的,但莱佛士大酒店正是叛军在城内盘踞的一个重要据点。所以一路上哨卡不断,没走几分钟那个领头的高大军官就会做出缓行的手势,待前面的尖兵将哨兵清理干净,一行人才疾步前行。

    一路上的耽搁,待雨逐渐停、天快要亮的时候,队伍才靠近莱佛士大酒店的小巷。几个士兵已经在同伴的协助下利索的上了二楼楼顶,他们打算从房顶上‘摸’过去。其他的士兵则沿着屋檐继续前行,有的时候他们还会跳进街边的店铺,而后一通倒‘弄’,又从隔着另外几间店铺里冒了出来。

    士兵们越‘摸’越近,待到了酒店大‘门’不到二十米的时候,顶楼的小队也爬到了莱佛士大酒店顶楼,不过进攻却没有开始。领队的高大军官背对着李光前,注视着酒店下面那两个哨岗。那里有二十多个印度人,他们似乎都起来了。面对这种布置,军官正想等待他们做晨礼,按照穆斯林的习俗,晨礼的的时间就在黎明和日出之间,祈祷和礼拜需要不少功夫,一旦他们放下枪面对西面礼拜,那士兵们就会趁机‘摸’上结果了他们。

    军官弯着腰,耐心的等着印度里礼拜,可李光前看见天越来越亮却不知道部队为什么还不进攻,着急中就着越来越明亮的光线,他打量着身前那个高大军官的背影。这是一个长得极为魁梧的大汉,身高似乎超过了六英尺,虽然如此高大,但他的腰却猫的极低,一只手将白朗林曲尺手枪握的紧紧的,另一个手则抓着一把黑光不显的砍刀,因为才杀过人,刀刃上血迹犹未干,红与黑之间生出一声绝美的妖‘艳’。

    军队装备刺刀李光前是知道的,砍刀却是少见,正当他回头看向其他士兵是不是也拿着砍刀的时候,他的身子忽然僵直了站在他身边一个士兵的腰间正拴着两个还在滴血的人头,似乎死的之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人头的面部表情极为狰狞,眼睛往前异样的凸起,而断颈处的血正滴在他的鞋面上。

    “啊……”的一声惨叫,李光前飞快的把左脚蹬了起来,不断踢‘腿’就想把沾了血的鞋子给甩掉,他摔鞋子不要紧,可‘啊’的那声太过响亮,把不远处印度兵全都吸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