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银安殿后宅被结结实实的被忽悠一通后,宋教仁脚步有些踉跄的上了马车。走的时候杨度虽极力挽留,但湖广会馆那边下午就要开会,谭人凤也要从湖南过来,他不得不压着点出了银安殿,催着车夫早些到湖广会馆。

    街面上太阳正好,阳光倾泻在路旁屋顶的白雪上,反光极为刺眼,反倒是道路中间的雪因为车辙和行人,变的脏兮兮有些灰暗。一群孩子在路边玩闹,有车经过的时候,他们就在路中间的脏雪堆里埋上鞭炮,似乎是想让鞭炮在马车经过时炸响。远远的,宋教仁看一个大孩子伏低身子伸着手去点爆竹引线,或许是马车近了,他也不管点着不点着,手上的香在脏雪了碰了两下便起身跑了,旁边看着的孩子见他跑吓的也赶紧跑,他们一边跑一边笑,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了。

    如此的恶作剧,宋教仁一点也不讨厌,他看着嬉闹的孩子,还觉得甚是可爱,当年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么调皮,只到入私塾读书才懂事起来。

    想到此宋教仁又想到杨锐向他描绘的二十年后的小康社会:人人识字、家家温饱、户户砖房、袋袋有钱。他不知道谁给杨锐编的这么一串大俗话,不过听起来俗,但对百姓的诱惑力却是极大的,不说其他,单说温饱就是千百$︽长$︽风$︽文$︽年来农人所祈求的。从杨锐的言语中,他能感觉到他说的真的,而且也能在这二十年内实现这些。

    驱逐鞑虏、光复华夏;抗击外侮。收复失地;要是再加一个人人温饱,户户小康。那杨锐就是圣人再世了。宋教仁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到了这些,待他摇头讪笑时。马车已成侧门进了湖广会馆,车还没停稳,胡瑛就跑出屋子,在屋檐外等着他了。

    “谭老来了。”胡瑛一见宋教仁就低声说道,“直隶的那几个议员说是有事不来了。”

    “啊,不来了?”宋教仁的醉意顿时去了一半,国民党是由湖广和直隶山东等地的革命者和士绅联合组成的,现在直隶的那些议员不来,那国民党将失去近一半稽疑院代表。“他们为什么不来?”

    “你自己看吧?”胡瑛拿着几张**申明递给宋教仁。神情严肃的紧。

    忍着脑中的眩晕,宋教仁草草的把最上一张**申明看了一眼,骂道:“真是恬不知耻!”他这话说完,腹中却反胃,‘哇’的一声,急忙跑到一边的水沟将口腹中的酒菜吐了出来。

    见宋教仁如此辛苦,胡瑛道:“遁初,你没事吧?这杨竟成怎么把你灌成这样?”

    宋教仁还在吐,但他的手却举在头上不断摆动。等再吐一通才道:“都他……都他妈的杨皙子害的,你帮我记着,年后同乡集会的时候……”

    宋教仁话还没有说完又低着身子开始吐,胡瑛见此只是摇头不语。让人赶紧送水和毛巾过来。如此折腾了盏茶功夫,宋教仁才感觉脑子和身上好了很多,而他到进到书房。发现谭人凤、刘揆一、李平书都已经在等着了。

    “那杨竟成说了些什么?”不等谭人凤和李平书开口,性急的刘揆一就赶忙问道。

    “说了些军国大事。”宋教仁把下人端上来的热茶使劲喝了一口。如此神情又是一震,他放下茶杯道:“直隶那边的事情并不要担心。国民党再怎么势弱都和复兴会同属革命一脉,到时候直隶那些代表不够百分之五的名额,是入了不了稽疑院的。”

    宋教仁故作镇定,刘揆一却依然着急,他道:“直隶这些代表入不了,那我们就能入的了吗?”

    “我们,当然入的了。”宋教仁道。“不说复兴会对我们从无恶感,就是他们不帮我们,我们也有别的出路。”

    刘揆一正想问什么出路,谭人凤咳嗽了一声,他问道:“杨竟成都谈了些什么?”

    “杨竟成他……,”宋教仁顿住了,他倒不是怕这些人保密程度不够,而是不知该怎么详细叙述在银安殿的谈话,他沉默了好久才道:“他说……,其实他说的是如何建设这个国家的事情,举了不少例子,日本的、德国的、英法的、美国的,他认为中国要富强只能走美国走过的路子,那就是振兴农业。我当即就问这农业虽说我国第一大主业,但千百年来这农业就是这么个水平,且现在我国耕地已从同光年间的八亿多亩扩大到十二亿亩,在扩下去也不会有太多荒地可以开垦,这农业是难以做出什么成绩来的。

    而他则说,按照土部和统计局的统计,全国大概能再开垦三亿多亩耕地,一共十六亿亩;除去耕地面积扩大,他还认为亩产能提高,现在全国粮食亩产只在一百一十公斤,但兴修水利,改进良种、用上化肥农药,每年平均亩产可增产八公斤,十五年可增产一百二十公斤……”

    “他当粮食是泥土里挖出来的。想挖多少就挖多少?”刘揆一道,“这等于亩产翻了一倍,其他地方不说,稻子一年就三四百斤,他难道还能翻到七八百斤?”

    “霖生!”谭人凤把刘揆一给叫住了,他转头问道:“遁初,亩产翻一倍,这可能吗?”

    “杨竟成认为是可能的,他说他有各地良种园艺场的数据,还说科学院农业研究所正在研究一种不一样的水稻,只要研发成功,那稻子亩产千斤不是问题。”宋教仁道。

    “咳……”的一声,在一边听着却没说话的李平书忽然把喝着的茶给呛了出来,七八百斤已经很吓人,亩产千斤那还了得!他抚着胡子上和褂上的水珠,开口道,“这杨竟成也不像夸夸其谈的人啊。他怎么就……就吹这种牛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