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津泰晤士报的编辑雷蒙德收到莫理循的信件有些吃惊,特别那张革命党领袖杨竟成的全身照片更让人惊异,在满清的宣传中。传说中的革命党领袖杨竟成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一个屠夫,但是从这张照片上看却温和的像一个英国绅士。雷蒙德压住内心的激动,再打开莫理循的文章,只看见标题是:远古的共和。

    京津泰晤士报完全是在北中国外国人的圣经,但是报纸的主旨向来是“输入西方文化以激励中国的改革”,至于中国的那一套历史传统。常常都是其极力抨击的对象。雷蒙德初见标题之后有些皱眉,但是在通读整篇文章之后,再想到这只是一篇专访而不是社论。加之这完全是独家的和那张迄今为止,最为清晰的杨竟成照片,还是让他做了全文刊登的决定。

    4月25日,京津泰晤士报的发行量创造了一个奇迹。虽然已经加印了两千五百份。但是报纸中午不到就卖光了,而后继续加印五千份,但依然不够,直到反应迟钝的天津巡警局——或者这不能算是迟钝,毕竟这是租界里发行的外国人的报纸——照会租界工部局,而工部局把电话打到报社停止印刷之后,加印才停止。可即便如此,当天的京津泰晤士报卖了超过一万份。这对于一份外国人办的报纸来说不得不是一个奇迹。

    抢购当日泰晤士报的主要是京津两地的官绅和学生,还有则是全国各地的发行站。严州大胜之后。复兴会的影响力更加巨大,在满清权贵和官绅们看来,杨竟成已经变成洪杨那般的巨寇,被描绘的青面獠牙,容貌狰狞,而且他所做的事情,也正是和洪杨一样,是要断绝儒家数千年诗书礼乐的传统,从而宣扬什么国粹、国学。这些东西虽然没有洪秀全拜上帝教那样的荒谬,但却比拜上帝教更显异端。此次泰晤士报中文版上有杨竟成的全身照片,还有洋人大记者莫大夫对其进行专访,那大人老爷们自然是要买来读一读,看一看这个新“杨秀清”要说些什么。

    而天津北京等地的学生,为了求原滋原味大多买的多是英文版,他们当中大多是满清宣布开国会之后的欢庆者,但是国会开了快一年,只看见议员们争吵,还有各地都在加税加捐,有不少学生开始认同复兴会的宣传,即整体**的满清并不能通过国会给国家带来什么好处,只会带来更多的坏处。当然更多的学生则把加税加捐的责任推到了复兴会头上,正是因为要剿灭复兴会乱党,所以才会加捐加税。现在革命领袖,或者说是乱党魁首有洋记者的独家专访,那一定是要买来看看的。

    除了官绅和学生,北京、天津两地的巡警也买了不下两千份,对于每个月月饷只有几块大洋的警士们来说,买一份五分钱的报纸,就很有可能会有三十万两的收益——使劲记熟杨竟成的容貌,撞大运抓住的话,不论死活都是三十万两白银革赏,这些钱够一家老少荣华富贵用八辈子了。

    普通人买来或看的热闹,或指指点点,但是对于满清的有些权贵来说,却是研究杨竟成此人的绝好材料。肃亲王府内,善耆看完报纸看然后对程家柽道:“杨竟成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你见过他吗?”

    “回王爷的话,此人在东京的时候见过。”程家柽早在善耆召见之前就看过这份报纸了,他对复兴会能扯出洪范九畴来给国粹主义助威很是佩服,他不由想到了章太炎了,这估计就是他从故纸堆里面翻出来的。不过作为孙汶的铁杆支持者,先入为主之下,他并不认可复兴会的国粹之言,而是认定这只是复兴会的政治宣传,其目的还是要打压同盟会的三民主义。为此,在善耆要听他对杨竟成看法的时候,他坦然道:“王爷,如果大清真的要亡,那一定是亡在此人手中。”

    程家柽语言尖锐,但是善耆却还是笑容满满,只问道:“何出此言啊?”

    “禀王爷,杨竟成此人向来谋而后动,从无虚言,其复兴军又是百战之师,假以时日。那一定是要挥师北伐的。再说这复兴会一向是喜欢扎根在农村的,现在全国各地都是民乱,一旦为其所用。那后果难以预料。”程家柽化身为满清的好参谋,一心一意似乎只为大清考虑,只让善耆觉得很不妥当。

    “原来革命党也是有党争的啊。”善耆闭目半响,又是遗憾又是感叹的说道。

    “王爷,革命也有对错之分啊。”程家柽并不掩饰自己的同盟会身份,很是坦然的回道。

    “何来对错之分,怕是争权夺利吧。”善耆笑道。身为贵胄,宫廷深处的那些东西他还是很明白的,是以对革命党内部的纷争也很明白。“我倒是觉得这杨竟成比你们的孙汶说的更在理些。我大清可是真的烂到了根子上,这根子上的毛病不除,那树木的枝干怎么能长的茂盛呢,可惜啊!可惜啊!若不是他一心的要反清。我还要求着他来做内阁大臣。不过。现在嘛,这杨竟成还是非要除掉不可,我大清第一大敌非他莫属了。”

    见善耆把杨竟成列为满清第一大敌,程家柽并不在意他的讽刺,只是躬身说道:“王爷明鉴。”

    肃亲王府对答间,宫中的御书房里梁启超也正在回答光绪类似的问题,不过和从容的程家柽不同,他可是满头是汗。“皇上。杨竟成所言虽有一定的道理,但也不能一概而论啊。革命党是孤家寡人、毫无牵挂。整顿吏治正好可以给自己的人腾位置,而朝廷可不能随意的肃贪啊,一旦如此,那些士绅官员可就要翻天了,这可是自乱阵脚的事情。”

    莫理循的专访里,杨锐在论述满清不可救的理由中,最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满清吏治**。光绪对此印象深刻,早前组建北洋舰队之时,宫中一个鸡蛋就要费银十两,可是外面卖的鸡蛋最多只要几文,差了数千倍,禁宫之中如此之**,那就不要说外面的官员了。在重新掌权之后,光绪倒是想整肃吏治的,但是位置未稳,不敢轻举妄动,而后便是杭州革命党举义,最后是国会召开,事情一件接一件。等到国会召开,那要整肃吏治可就不是他一个人可以独断专行的了,即便国会通过肃贪议案,那也会毫无效果,贪官不个别,而是全部,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从乾隆年间便是如此。

    “卓如,那朕问你,当今之局该如何解?”想到国会,光绪只觉得一阵怨念,只是上次严州兵败,怒极拍玻璃的手还隐隐作痛,他便只好平下心气,细问梁启超。

    “回皇上,为今之计,唯有清剿一途,而要清剿,只能是练兵。现在全国三十六镇都已经停练,还请皇上开恩重练。严州那边既然败了,那就先围不剿,等各地新军练有所成,然后再调集几十万新军进剿严州革命党,那时候我众敌寡,一战可建全功。”严州大败之后,梁启超就问过爱徒蔡锷,而作为军人的蔡锷对严州的局势早就关注了。山地之战,地形不熟之下,唯有像前一次陆军部制定的计划那样,步步为营,寸寸紧逼方才能有胜算,若是要跟着革命军一起钻山沟,那是怎么也打不过他们的。

    “如此说来又要加捐增厘?”光绪一脸的不甘心。

    “回皇上。确实要加捐增厘才能编练新军啊,而只有编练新军才能剿灭严州革命军。现在全国民乱,若不能尽快剿灭革命党,就怕他们乘乱而起啊。”梁启超道。

    “现在严州军费已经花了近两千万两,再编练新军,早前袁世凯怎么说的?一镇开办费最少一百五十万两,每年养兵最少一百二十万两。现在七个镇的新军还有五六万的巡防队都不能建功,那难道真要二十万新军才能剿灭吗?二十万新军,其他不说,光操办费用就要二千多万两,再加上战费怕是要五六千万两不止,这钱要加多少捐税、要收多少厘金才能有?”光绪越说心中就越是气急,他只恨被国会束缚了手脚,更狠那些奴才不中用,不能一战建功。

    “皇上勿忧!”梁启超看着急性子光绪,只能想着法子劝解,“编练新军本是朝廷要做之事,这二十万新军也才二十个镇,与三十六镇新军的计划差的甚远,所以这两千多两的开办费用只是早出晚出的问题,并没有多出啊,而那三千万两的战费……,若是能一战建功,那或许不要花这么多钱。”他此言说完,见光绪还是愁眉不展,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皇上,可千万不能忘了甲午之役啊,其时日人筹集了几万万元的军费,而我大清只有区区数千万两,开战之时虽然是省了钱,可到最后却赔了两万万两白银。若是当年北洋能有五千万两军费,怕那一战我大清也是不会输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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