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峰兄,为将之责,当在竭力杀敌。只是现在战况未明,锷为全军计,只能是天亮之后再行拔营。军帅那边有三万多将士,又未太深入山区,现在他们据险而守,一定能撑到明日午时的。”被文华如此逼问,蔡锷心中苦笑,但只能是如此说。

    “好你个蔡松坡!仗怎么打我不管了,若是败了,你自己去向皇上请罪!”见自己说了半天蔡锷都毫不所得,文华气得一鞭子抽在桌子上,然后便回营去了。

    见文华气乎乎的走了,吴介璋不安的道:“松坡兄,这……他可是……这不会出什么事吧?”吴介璋也是入了山才知道那巡防营就是满蒙新军第4镇,他可是知道那些旗人的德行的,能力没有,但脾气挺大,毕竟这江山本就是旗人的。

    吴介璋话里的意思蔡锷完全明白,文华如此他也是很担心,但他想到老师梁启超,心中又定了下来,道:“德裕兄,其的事情还是不要多想了,我辈军人还是做好本职之事便好!军帅老辣稳重,即便被革命党打个措手不及,但只要梅岭关不失,也还是能从容应对的。”

    “可要是梅岭关被革命党趁夜占了呢?”吴介璋问到了关键上,梅岭关那地方自古就是要紧的关隘,古来大战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一旦有失,那……

    “不会的!”蔡锷使劲摇头,“军帅宿营不可能不会在梅岭关安排重兵的。只要有一个协的新军在梅岭关镇守。那革命党怎么也是打不下来的。”

    蔡锷认为守梅岭关要一个协,其实冯国璋派了四个满蒙新军营,三个新军营,一个七个营,已经超过一个协了。现在他认为有一个协便可固守梅岭关,对也不对,他只是没有想到革命党夜袭的规模是空前的。根本就不是像平常夜袭那样只有一两千人,而是全军夜袭;再则第25镇的那个标,因为姚雨平的营阵前举义。外围阵地根本就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便丢了;最后加上革命军专门针对梅岭关的地形训做过夜间练过,是以,第一波夜袭也就只有旗号山没有拿下,其他地方开战半个小时之后就彻底占领了。

    蔡锷说完不会。军帐里就是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在等天亮,但冬天的太阳总是慢腾腾的出来的。六点五十的时候,天边才有了些亮色,但天色依然昏暗的浑沌不清。不过只要有了亮色,那太阳将很快出来,只等到七点十几分,太阳终于出来了。不过,白天虽然雪停。但是天气还是不好,太阳冒了个头就又缩进了云层了。而那阳光像是蒙着几成厚布,冷冷清清。

    蔡锷部天亮前就吃完了早饭,此时派去侦探梅岭关的马队已经回来了,情况出人意料的坏,梅岭关已入敌手,而后又有马队回报,在旗号山上看见了友军的军旗,并且革命党对谷地的新军炮轰不断。

    开始听闻梅岭关已入敌手,包括蔡锷在内,大家心里都是一并冰凉,文华更是气得直跺脚。幸好第二次探报让诸人又有了些希望,毕竟梅岭关还有东侧在自己手上,封闭整个山谷的大门还有半扇是开的。如此危急之下,蔡锷只命令部队加速前进,好快速抵达梅岭关外围,打通石木岭、雷坞源、旗号山一线,好接应冯国璋部出来。

    山路二十余里,即便是早已经收拾妥当,光行路也要三个小时,这个时间不是步兵走路的时间,而是炮兵辎重要花的时间。天亮的时候,蔡锷的东路军往梅岭关进发,而谷地里的清军则是瞪大着眼睛看着周遭本应熟悉,但却物是人非的一切。整个山谷硝烟未尽,到处都能看到革命党炮击之后留下的弹坑和满地的己军尸体,医队趁着天明正在收拢各处的伤员,还有一些民夫更是在官长的严令下出来清理战场。这些民夫起先还担心革命党的炮火,但后来发现那炮弹只落在花衣山下,其他地方并不轰击,胆子也终于打了起来。

    除了这些民夫在清理尸体,师景云几个参谋也出了指挥部掩体,只在冯国璋遇难的地方寻找着他的遗骸,只是一千多发炮弹把所有人的零碎部件都混在一起,最后他们好不容易靠着那件镇统的大衣,才算拾了一些东西。

    师景云看着那一堆东西只想放声嚎哭,但又怕会影响全军士气,只能是跪在地上低声凝噎。师景云痛哭的时候,陈调元只看着南面的旗号山,那里满蒙新军第二标的标旗在风中飘扬中,但他知道,那上面只是一支残军,剩下的人估计还不到两个队,派去的援军完全被革命党的炮火,还有庵山寺高地的机枪封锁在山脚之下。革命党这是故意要保留旗号山阵地,好诱使东路军前来救援。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陈调元对林洲髓的胆略很是佩服,不过阵营的不同,他也只能佩服而已。

    “走吧,兰峰,回去吧!”陈调元看着还是跪地痛哭的师景云道。“军帅之事可是要隐瞒的,一旦被士兵知道,那全军可就要崩溃了。”

    陈调元说着刚才指挥部里某些人的命令,可师景云却擦了把泪,言语激愤的道:“哼,什么全军崩溃,真是笑话!只是几个草包在掩耳盗铃而已。现在四面都已经被革命党围上了,他们南北两处的炮兵更是把我们死死压制住,这革命党根本就已经全面测绘过整个战场,要不然他们的炮怎么能打这么准?!军师一心为国,谁料草包当权、颐指气使,居然落到如此下场!这天下,是要换一个颜色了。”

    听着师景云说着大逆不道的话,陈调元急道:“兰峰!你这话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说完就一把将师景云从地上拉起来,然后低声道:“天下姓什么关我们何干?只要忠于职守便成。大丈夫马革裹尸,总比死于床榻之上要好,现在军帅虽去,但此却是军人最好之归属,兰峰你不要太执着了。”

    陈调元边拉边劝,只把师景云哄回指挥部。此时指挥部里的铁忠只在大喊大叫,天亮之后参谋们已经完全观察了整个战场,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处于绝境,而革命党之所以不围歼,那是要等蔡锷的东路军来一起吃掉。可以说,昨天夜里突围,也许还能从革命党的炮火里侥幸逃出一些人去,但现在白天,视野开阔,另外东西两边的高地也出现革命党的炮兵,四面都是大炮,要想逃出生天已经完全没有可能。

    境况便是如此,田中玉还有龙济光已经认栽,但是铁忠却还对蔡锷部抱有幻想,他完全反对田中玉所提的传信让蔡锷等人放弃救援的举措,反而派人要蔡锷那边急速救援。不过,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被孤立了,所以他只能焦躁不安的在指挥部里走来走去,以等着蔡锷文华那边帮着打通生路,不过等响午光景,也不曾听见南面传来枪炮声。铁忠只在屋子里越走越快,越快越急,越急越骂,只把那些不能赴死报效朝廷,并且畏敌如虎的人狠狠骂了一遍。

    铁忠这边狠狠的骂,但是南面还是一定动静也没有,因为蔡锷已经收到了他派出去又被革命党故意放过的信使,信中铁忠虽然没有说冯国璋已经阵亡,但当再一次看见新建上的署名是铁忠的时候,蔡锷基本认定冯国璋还有田中玉都已经阵亡了,不然,怎么能轮到铁忠发号司令?现在的情形,根本就是林周髓等着自己上套。

    蔡锷想到这点的时候,部队已经开到了凉亭坞,并且开始展开,而凉亭坞的前面就是石木岭,革命党就在此布防,铁丝网拉的密密实实。这石木岭之后,便是雷坞源,而雷坞源之后三里,便是旗号山。从石木岭到旗号山的这五里地,根本就是革命党诱自己入套的诱饵。而旗号山上飘荡的清军军旗,他只觉得那是招魂旗!

    旁边的参谋长孙宗先道:“松坡,我看还是算了吧。西路军已经是必死之局,看来应该是林洲髓亲自来了梅岭关,严州革命党的主力也已经全部调集了过来。我们要是被革命党纠缠住了,一个不好怕是也要交代在这里。”

    孙宗先说着大实话,只让蔡锷更是叹气,他道:“汉臣,如今这局面,你说我们能撤退吗?”

    孙宗先只考虑敌我势态,却没有考虑其他因素,闻言虽觉得蔡锷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坚持一个参谋的本分说道:“松坡,打可以打的仗,这是每一个军官必知的,特别是现在我们可以选择的情况下,更应该保存实力。我们要做的是马上报告杭州剿总,除了让他们速派刚编好的第10镇增援,更要勒令各路友军趁严州城防空虚,加快步伐,直捣严州的好。这边,只能是我们拖住林洲髓,不能是林洲髓拖住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