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们反对强制收地的不少,支持的只有枚叔一个,那看来大家都是选赎买了?”杨锐说道:“不过我还是不赞成公债赎买。这不是立场问题,也不是个人喜好问题,而是如果实行公债赎买,那一定是全国大乱的问题。”

    杨锐说到全国大乱,诸人都是一愣,虞自勋道:“为什么会全国大乱?”

    “如果这些债券作废,那一定会全国大乱。”杨锐笑看着他,慢条斯理的答道。

    “既然发了债券,那为何还要作废?”虞自勋单线式的经济观还是无法了解杨锐的意思,又是再问。

    “好!债券不作费,那它就具有法定偿付价值,一旦这样,那这债券就和货币有什么差别?几十亿两的债券发出去,那就等于十几亿的货币发了出去,这绝对要让全国的物价瞬间涨起来。按照关东银行统计的数据,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所有货币加起来只有二十亿银元,也就是十五亿两。一旦发行债券,四亿亩,我们价格定的低些,不管是四十两的水田,还是二十两的旱田,每亩都算五两银子,这里就是二十亿。二十亿债券,即便是有几十年的期限,那它的价值也在十亿两以上,这十亿两放一下子放到市面上,啧啧……”

    杨锐看着口瞪目呆的虞自勋,根本不往下说而是转了一个话题,道:“明治维新就是搞赎买的,给了那些大名和高级武士——也就是现在的华族一点七四亿日元。这些钱是鼓励华族投资工商业的,但实际上大多都拿去开银行了。银行里面转一转,一两变二两。二两变四两,通货膨胀更厉害;就是这些钱真的投资到工商业上,那照样是物价飞涨,从国外买机器原料是一定要用硬通货的,一下子从国内流出那多真金白银,国内马上金银不足,物价同样会飞涨。日本一直挺到甲午得了满清给的两亿三千万两,这才回过气来。”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外头的知了声和章太炎快活摇扇子声。王季同看着杨锐脸上的笑意。道:“那是不是可以不发行债券,就让那些佃户每年交多少租子,然后三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十年也好。这地就是佃户的了。”

    “那佃户每年交的粮是比以前的多呢,还是要比之前交得少呢?”杨锐问,“要是比以前多,那一定是不现实,先不说交不交的出来,就是交出来那佃户也会对复兴会充满怨恨。他们看不到几十年之后地是自己的,以后可以不要再交租,他们只会看到现在交的比以前还多。佃户怨恨。地主也不喜欢我们,这样做两不讨好。可要是佃户的租子比以前交得少。那和强征有什么差别?无非是多交几年租,然后地就没了。”

    似乎感觉赎买的路走不通,谢缵泰道:“竟成,难道一定是要强制征收吗?”

    “目前看来是这样。但是也许可能会有转机,也许没有。”杨锐摇着头压下一个想法之后,忽然又想到了后世台湾的办法,不过这对现在的中国来说是不可行的,台湾毕竟被日本人经营了五十年,建了不少工营实业,而如今的中国是没有这么多家当的,想换也没有公用事业的股票来换。“还是散会吧这个问题明日再议。”他最后道。

    杨锐一说散会,诸人都不想走,虞自勋急道:“竟成,别等到明天了,现在的方案是什么?你还是先说吧。”

    “现在的方案就是强征,不强征根本就没有办法。”杨锐道。“复兴会能有今天除了我们这些人,最关键的就是农会,而农会大部分是佃户和自耕农,要让他们满意,那就要在建国之后把他们的负担减下来,让他们的收入加上去。这样我们才能站得稳,才能收到近六亿两的税,才能拿着这些钱去修铁路建工厂,这些就是我们能在欧洲大战时挣钱的本钱。”

    “可这样是要举国大乱的。”虞自勋痛心疾首的道。“到时候士绅可就要造反了。”

    “怕什么!”杨锐不在乎,“五十亩以上的地主占农村户数不会超过百分之五,这些人除了田还有其他家业,他们是不敢乱来的。……好了,先散会吧,这个问题明日再议。”

    杨锐话说完就上楼去了,会开了快半个月了,天气越来越热。而开会的时候屋子是紧闭的,是以里面更是闷热,每次开完会他就要回房间里洗个冷水澡。

    杨锐轻轻松松离开,章太炎也走了,其他诸人都还不想散,看着坐立不安的虞自勋,王季同笑道:“你急什么,竟成怕是早已经胸有成竹了。”

    “他当然是胸有成足了,命令一下,土地一收,土改就完成了。不服的地主士绅不闹还好,闹的话要么安个罪名拉出去枪毙,要么拉到祠堂里被百姓公审批斗,生不如死。这叫什么事情啊!”虞自勋一脸愤恨,“我越来越觉得复兴会就是一个抢劫杀人团伙,先是带着汉人洗劫了满人,再是带着穷人洗劫富人,弄得最后一定还会弄出花样把分到田的穷人也洗劫了。”

    “自勋!”钟观光看得他说的越来越离谱,不由大声把他喝住。他和杨锐关系最好,是复兴会的创始人之一,同时又是虞自勋的同乡,所以很多事情不好明言。从心来说他是赞成赎买的,但想不到在他看来颇为合理的赎买居然有这么多的后患。“竟成话也没有说死,他不是说还能有转机吗。”

    “竟成真要是强征,那也是没有办法。”徐华封想到杨锐说那些话道,“现在的中国不是公平问题,而是效率问题。是你的是我的,其都不重要。关键是要快些把工业建起来。做这事情的时候一定会有人吃亏的,但他们不吃亏,事情就办不成。到时候洋人再开战。那要赔钱的还是老百姓。甲午赔了两亿三千万,加上利息怕有四亿,庚子说是四亿五,加上利息也有九亿接近十亿,还有损失的那些利权,每年被洋人赚走的银子,这么些年加起来。早就够二十亿两了。”

    徐华封毕竟是工业党,他希望全中国都是铁路和工厂,如此国家才能强大。杨锐的五十六个计划让他振奋不已。至于士绅,那就只有牺牲了。

    “呃,难道欧洲大战挣来那二十亿不能拿来买地吗?”低头闷想的谢缵泰忽然想到这个办法,他只觉得那二十亿和买地的二十亿刚好相等。

    他这么一说。诸人都是一愣。不过钟观光知道更多的细节,道:“计划是赚二十亿,但那是整个国家赚的钱,不完全是政府投资的工业项目赚的钱。我看这里面最能挣钱的就只能是钢铁了。现在铁价二十四两一吨,而等到计划的铁厂建好,那就有一百万吨生铁,一百万吨钢,一吨钢做两吨生铁算。一共是三百吨生铁,如果大战打两年。铁价翻一倍,那就一亿八千万两,翻两倍也就是三亿四千万两,翻三倍则是五亿两,翻四倍……”

    想到翻四倍那么每吨生铁就要卖一百两,钟观光很是肯定的摇摇头,“这个不可能了吧。能翻三倍已经很吓人了。除了钢铁能挣钱外,再有就是磺胺、**、洋碱、造船、飞机、拖拉机,这些东西量不可能有生铁那么大,加起来怕也没有五亿两吧。”说到这里他又问想徐华封,“华封先生,这些那个挣钱最多,能挣多少?”